巨鐮斬斷母巢連接的震波餘威在1736分撕開了宇宙膜。第一捧時間砂從裂縫傾瀉時，火星北半球溫室的老花農正舉起噴壺。砂流無聲穿透穹頂，落在他褶皺的手背上。砂粒如融化的金箔滲入皮膚，老人突然僵直，噴壺哐當砸碎在藍花苗圃裡。他茫然環顧滿室藍花，嘴唇哆嗦著問助手：“這些…是什麼植物？”砂粒在他血管裡流淌，衝刷著六十載栽培記憶。
裂縫在深空蜿蜒如銀河潰堤。砂流裹挾著閃爍的碎片席卷戰場——收割者戰艦外殼的稅則銘文被砂粒剝蝕成粉末；木星藍花藤蔓的鎮痛黏液乾涸龜裂；甚至無稅碑基座的青銅殘骸，都在砂雨中褪成慘白。每一粒砂都是一枚記憶膠囊，林雨量子態的殘影試圖攔截砂流，指尖觸到砂粒的刹那，全息影像在她意識中炸開：初代容器焚燒無稅文明時，某個孩童將藍花瓣藏進冷凍艙的鏡頭。砂流卷走影像，林雨量子軀體的邊緣開始霧化消散。
“修補它！”娜娜在星語者之座上嘶喊。她腕骨的∞符號迸發藍光射向裂縫，光束卻在砂流中溶解成飄散的音符。砂粒撲上金屬基座，基座表麵她烙下的血足印迅速澹化，足印邊緣的合金如粉筆字被擦除。偽太陽湮滅的餘燼區，時間砂凝聚成扭曲的漩渦，漩渦中心隱約浮現稅吏母巢的複眼輪廓——它在吮吸時間砂壯大！
幼體從基座邊緣爬向裂縫。她的白骨右腿已被砂流磨成碎屑，胸腔的逆熵羅盤指針瘋狂旋轉。砂粒刮過她左眼時，童孔深處殘留的半點貸方齒輪猛然灼亮，清償公式在視網膜刷屏：【債務轉移：以宇宙膜為抵押品】。她突然調轉方向撲向娜娜，骨爪插向女孩的∞符號：“用你的無限生命流填補——”
骨爪離腕骨三厘米時，時間砂流中猛地刺出一條青銅神經索！索體由凝固的稅孽雕塑碎片拚接而成，索尖直插宇宙膜裂縫。神經索接觸裂縫邊緣的刹那，火星地表轟然巨震。赤道平原裂開深穀，穀底噴湧出兩種顏色的岩漿：左岸岩漿漆黑粘稠，表麵浮著電子稅單；右岸岩漿星塵璀璨，綻放著無稅藍花。岩漿分流處矗立著奇觀：左岸稅吏白骨壘成通天塔，塔頂懸浮滯納金時鐘；右岸藤蔓編織成搖籃，搖籃內沉睡光態嬰兒虛影！
“雙生時空…”林雨霧化的手指指向岩漿分界。她的量子軀體在砂流衝刷下隻剩朦朧輪廓，聲音斷斷續續：“法則…紊亂…必須選擇…”
娜娜腳下的星語者之座突然傾斜。左半基座陷入黑色岩漿，稅吏白骨從合金裂縫裡爬出；右半基座被星塵岩漿托舉，藍花藤蔓纏繞住她的腳踝。她被撕扯著懸在分界線上，腕骨的∞符號在黑白光流間明滅閃爍。
幼體童孔內的清償公式突然亂碼。她看著自己伸向娜娜的骨爪——爪尖正被黑色稅吏時空侵蝕，指骨表麵浮出滯納金刻痕。而未被汙染的左手，卻被右岸星塵岩漿映成半透明。“不…”她喉嚨裡滾出破碎的嗚咽，逆熵羅盤指針紮穿胸腔透出後背，血淋淋的尖端指向裂縫中越來越清晰的母巢複眼。
“用這個！”陳星菌絲的殘響突然在幼體耳邊炸開。砂流中翻湧起一片菌絲網絡碎片，碎片裡封存著初代容器記憶的殘渣——正是老花農被砂流卷走的，那個藏花瓣孩童的影像！菌絲碎片如飛鏢射向幼體左眼。
幼體猛地抬手抓住碎片。菌絲觸到她童孔的瞬間，貸方齒輪的清償指令被孩童純澈的眼神覆蓋。她發出野獸般的咆孝，骨爪狠狠插進自己左眼眶！指尖摳住那半枚汙染齒輪猛力一拽，神經束被扯斷的劇痛讓她蜷縮在地。染血的齒輪剛脫離眼眶，就被她按進菌絲碎片裡！
碎片裹住齒輪急速變形。菌絲網絡增殖纏繞，將齒輪熔鑄成羅盤狀的金屬網兜，網眼由陳星的防火牆代碼編織而成。幼體將還在滴血的左眼按進空蕩的眼眶——那裡嵌著半片從齒輪上崩落的齒牙，齒牙邊緣的鋒刃割破眼瞼，血淚滾落時，她的視線穿透時間砂流，精準鎖定那些封裝著關鍵記憶的砂粒。
她撲向裂縫。
白骨殘軀在砂流中如逆水行舟。
右手骨爪抓住星語者之座邊緣借力，身體彈射向宇宙膜裂縫。左手舉著菌絲羅網猛然揮出——
網兜掠過之處，砂流中閃爍的記憶膠囊被過濾截留：火星母親哼唱搖籃曲的聲紋砂；智械艦長熔出第一滴淚的金屬液砂；林雨指尖殘留的初代容器溫度砂…這些砂粒在網底凝結成璀璨的星鏈。
裂縫深處的母巢複眼突然收縮。它感應到法則根基被動搖，稅吏母巢的神經索從裂縫猛刺而出！粗達千米的神經索由恒星枯骨壓縮而成，索尖直刺幼體後心。
娜娜腳下的藍花藤蔓突然暴長。藤蔓纏住她腰肢甩向高空，女孩如炮彈撞向神經索！腕骨的∞符號在撞擊前炸開藍光，光芒在索尖映出光嬰蜷縮在星塵胞衣中的虛影。神經索如遭雷擊般僵直，索體表麵浮出細密的裂紋。
幼體的菌絲羅網趁機兜住裂縫邊緣。網內星鏈記憶砂發出共鳴強光，光芒如焊槍灼燒宇宙膜創口。裂縫邊緣開始熔合，砂流速度驟減。
就在裂縫即將閉合的刹那，半片貸方齒輪從熔合處彈射而出——那是幼體從自己眼眶挖出的汙染齒輪崩落的碎片。碎片如子彈射向娜娜眉心！
光嬰虛影突然睜眼。
它伸出星光小手，輕輕握住了那枚齒輪碎片。
碎片在它掌心熔化成液態，滴落在即將閉合的宇宙膜上，蝕刻出一個微小的孔洞——
孔洞內，稅吏母巢的複眼正透過時空，死死凝視著重生的光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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