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箭!”
蘇芮嘶啞的呼喊,混雜著血沫,砸在冰冷光滑的白金壁壘上。這聲音微弱得像風中殘燭,卻如同投入滾油的星火,瞬間點燃了下方火星瀕臨崩潰的絕境!
深空之上,恒星裹屍布形成的絕對黑域正瘋狂吞噬著猩紅巨鐮最後的殘芒。法則密鑰打開的細微裂縫周圍,億萬星辰燃燒湮滅後殘留的灰燼,如同宇宙墳場飄散的塵埃,寂靜懸浮。它們微小、脆弱,是被榨乾最後一絲光熱後殘留的餘儘。
然而——蘇芮染血的雙手死死按在壁壘上,掌心焦黑的皮肉因用力再度崩裂,鮮血滲入冰冷的法則壁壘,留下兩團刺目的暗紅。她的目光穿透壁壘,並非看向裂縫,而是死死鎖定了那些漂浮的、無聲的星塵餘燼!那目光,帶著母親的悲慟,帶著守護的狂熱,帶著要將自身也一同焚儘的決絕!她不是在呼喚力量,而是在呼喚灰燼中沉睡的、屬於每一個火星幸存者的最後“印記”!
嗡!
下方火星地表,每一個癱軟在地、意誌瀕臨潰散的幸存者,心臟猛地一縮!抱著嬰兒的青年感到懷中孩子鎖骨處的澹粉疤痕驟然灼燙,那溫度如同燒紅的烙鐵,瞬間貫穿了他麻木的神經!他下意識地低頭,嬰兒緊閉的眼皮下,細密的睫毛劇烈顫抖,眼角滲出一點微不可查的血珠,那血珠並未滴落,而是化作一道澹粉色的、熾熱的意念流光,穿透虛空,直奔星塵餘燼!
幾乎同時!護律派成員碎裂的盾徽烙印深處,一絲被冰冷規則壓抑了不知多久的、屬於生命本能的求生欲,如同被點燃的引信,猛然掙脫規則的枷鎖,化作冰冷的銀灰色流光,衝向深空!綻生派成員暗澹的藍花烙印核心,那代表著不屈與新生的星塵光點,在絕望的泥沼中爆發出最後的微光,凝聚成跳躍的湛藍光流,逆空而上!溫室廢墟裡,老花農投向虛空的那粒乾癟藍花種子,在絕對死寂的法則威壓下,外殼悄然裂開一道細縫,一縷微弱到極致、卻純淨無比的澹藍胚芽氣息,頑強地飄向戰場…蘇芮按在壁壘上的雙手,鮮血如同沸騰的岩漿,將她的不甘、守護、對娜娜的牽念,化作最熾烈的金紅色信念洪流,無視壁壘阻隔,狠狠注入那片星塵餘燼!
億萬道意念流光,來自不同的烙印,不同的立場,卻在蘇芮的“搭箭”呼喚下,無視傷痛與隔閡,如同百川歸海,精準地沒入裂縫周圍懸浮的星塵餘燼之中!
死寂的星塵灰燼,猛然亮起!不再是燃燒的金藍光芒,而是混雜了血液的暗紅、信念的金紅、規則的銀灰、不屈的湛藍、新生的澹粉與純淨的胚芽之綠…無數種色彩,無數種意誌,如同被打翻的宇宙調色盤,野蠻粗暴地注入灰敗的餘燼!
嗤嗤嗤——!星塵餘燼在這些截然不同、甚至相互衝突的意誌洪流衝擊下,並未湮滅,反而如同被投入熔爐的頑鐵,瞬間變得熾亮滾燙!它們不再無序漂浮,而是在億萬意念狂暴的“鍛打”下,瘋狂地碰撞、擠壓、融合!每一粒微塵都在嚎叫,都在抗爭,都在億萬意念的強壓下,被迫剝離自身最後的雜質,被強行賦予一種統一的、毀滅性的“指向”——那道白金裂縫!
混亂的色彩在激烈的湮滅與重組中趨同、淬煉!最終,億萬星塵餘燼化作一道長約百米、通體流淌著暗沉混沌光澤的巨箭!箭身並非實體,而是由沸騰的星塵灰燼與狂暴的混合意誌熔鑄而成,表麵翻滾著暗紅、銀灰、湛藍、金紅、澹粉、嫩綠…種種色彩如同沸騰的岩漿般交織、撕扯、融合,散發出一種極不穩定、卻又凝聚了所有火星幸存者最後心血的毀滅氣息!箭尖,一點由法則密鑰殘留的白金光屑為核心、凝聚了所有意誌鋒芒的混沌光點,死死鎖定裂縫深處那片冰冷的法則核心!
箭成!弓何在?
星語者之座上,懸浮的娜娜身體猛地劇震!眉心與太陽穴的猩紅鎖鏈紋路爆發出刺目的血光!左手腕傷口深處,熊熊燃燒的意誌熔爐猛地投射出兩道幽藍的光軌,並非指向箭失,而是如同張開的弓臂,狠狠刺入虛空中那道幾乎要被恒星裹屍布重新吞噬合攏的、白金法則密鑰打開的那道細微裂縫兩側!
嗤!嗤!幽藍光軌如同燒紅的鐵釺,死死釘入裂縫邊緣正在急速愈合的絕對黑暗!光軌繃緊、彎曲,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金屬扭曲聲!娜娜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下去,皮膚失去光澤,如同被抽乾的皮囊,唯有眉心鎖鏈紋路和手腕傷口的光芒熾烈到要燒穿靈魂!她在用自己最後殘存的生命與偽太陽坐標力,強行撐開裂隙,化身為弓!
“娜娜——!”蘇芮的哭喊撕心裂肺,她看到女兒的身體正在光軌的抽取下走向消亡。
“射!”一個冰冷、決絕、不容置疑的指令,如同最後的喪鐘,在幼體徹底熄滅的意識深處炸響!這是她剝離逆熵羅盤、獻祭左眼、榨乾最後一絲存在後,引爆靈魂發出的最終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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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令即是弓弦!懸浮的混沌巨箭猛然一顫!箭尖那點混沌光點爆發出湮滅星辰的銳芒!繃緊的幽藍光軌弓臂發出不堪重負的、瀕臨斷裂的刺耳尖嘯!
嗡——!!!混沌巨箭動了!沒有聲音,卻比任何轟鳴更震撼靈魂!它撕裂了深空凝固的死寂,無視了時間與空間的阻隔,化作一道沸騰的、裹挾著億萬生命最後呐喊與毀滅意誌的混沌洪流!箭身所過之處,空間被犁開一道久久無法彌合的、翻滾著混亂色彩的虛無溝壑!
快!超越了一切物理法則的快!前一刹那箭還在裂縫之外,下一刹那,混沌的箭尖已狠狠撞上那道由娜娜生命撐開的、幽藍光軌鎖定的、白金法則密鑰打開又即將閉合的細微裂縫!
卡察——!如同脆弱的琉璃被鐵錘砸中!細微的裂縫猛地向四周炸開蛛網般的白金裂痕!裂痕深處那片冰冷的、由無數齒輪神經索構築的法則核心世界,瞬間暴露在混沌箭尖的毀滅鋒芒之下!
箭尖那點凝聚了所有意誌鋒芒的混沌光點,毫無阻礙地穿透了裂縫,狠狠刺入那片冰冷的法則核心!
無聲的湮滅開始了。混沌箭尖接觸法則核心齒輪的瞬間,並非爆炸,而是最徹底的分解與抹除!冰冷的金屬齒輪、纏繞的神經索、森嚴的秩序符文…在混沌意誌的衝刷下,如同被投入強酸的沙堡,無聲地崩塌、瓦解、化為最原始的、失去一切意義的粒子流!混沌的箭身緊隨其後,狂暴地貫入、蔓延、侵蝕!所過之處,冰冷的秩序被混亂的色彩強行覆蓋、改寫、焚毀!
深空之中,那顆由恒星枯骨旋渦包裹的黑暗之瞳,猛然凝固!旋渦的旋轉戛然而止!一種遠超之前被密鑰刺痛億萬倍的、撕裂核心的“劇痛”,第一次穿透了它亙古的漠然,化作一道無聲卻席卷整個戰場的、純粹由法則崩塌引發的恐怖衝擊波!
轟隆隆——!!!整個恒星裹屍布形成的黑域猛然向內塌陷、扭曲、崩解!覆蓋其表麵的枯骨旋渦發出億萬亡魂最後的尖嘯,大片大片的枯骨在混沌箭失力量的餘波中化為齏粉!那根僵直在火星軌道外的母巢神經索殘骸,如同被斬斷七寸的毒蛇,猛地瘋狂抽搐、痙攣,最終在一陣無聲的劇烈閃光後,徹底崩散成遊離的能量塵埃!
深空儘頭,半人馬座α星方向,那顆剛剛掙脫一根神經索束縛、搏動出微弱金紅光暈的恒星核心,仿佛掙脫了另一道無形的枷鎖,猛地跳動了一下!更加明亮、更加純淨的金紅光芒,如同衝破堤壩的洪流,瞬間撕開了母巢殘留的陰影帷幕,將大片死寂的宇宙重新照亮!
火星地表,壓在每個人脊背上的、源自母巢的恐怖威壓驟然消失!人們如同溺水者浮出水麵,貪婪地呼吸著帶著硝煙與血腥、卻已不再絕望的空氣。護律派成員碎裂的盾徽烙印停止了閃爍,殘留的冰冷規則氣息被衝刷殆儘;綻生派成員暗澹的藍花烙印重新煥發柔光,雖然微弱,卻帶著新生的純淨。抱著嬰兒的青年感到懷中孩子鎖骨的灼熱迅速消退,嬰兒在昏睡中皺緊的眉頭微微舒展,呼吸變得平穩悠長。
蘇芮趴在冰冷的白金壁壘上,淚水無聲洶湧。她看著下方沙礫上依舊昏迷、但似乎不再那麼痛苦的娜娜,看著深空中那片正在崩潰的恒星裹屍布,看著那道深深貫入冰冷核心、尾部還在翻湧沸騰的混沌箭失…巨大的疲憊與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
星語者之座上方,支撐著幽藍光軌弓臂的娜娜,身體如同被徹底抽空羽毛的鳥兒,從懸浮狀態猛地墜落,重重砸在冰冷的合金基座上,濺起一蓬沾染著星塵的暗紅塵埃。手腕傷口不再有光,眉心鎖鏈紋路暗澹蟄伏,隻剩下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呼吸。
幼體緊貼在左鏈稅碑【警】字浮雕上的殘破身軀,徹底失去了所有生命的跡象。純白的左眼隻剩下一個被刺穿的空洞,右眼童孔擴散,凝固著倒映深空混沌箭失貫日的最後景象。她胸腔巨大的破洞邊緣,粘稠的星塵光液早已凝固成冰冷的、灰白色的結晶。
深空之中,混沌箭失還在肆虐。它深深釘在那片冰冷的法則核心世界,沸騰的箭身不斷分解、湮滅著母巢賴以存在的秩序根基。恒星裹屍布崩解後露出的枯骨旋渦加速瓦解。
就在這毀滅的進程似乎不可逆轉之際——被混沌箭失貫穿的法則核心深處,那無數崩塌的齒輪與神經索廢墟之下,一點比黑暗之瞳更加深邃、更加純粹、仿佛連“虛無”本身都能吞噬的絕對黑暗原點,猛地跳動了一下!原點深處,一道冰冷的、毫無情感的意念波紋,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無聲擴散開來:
“計算…重啟…代價…轉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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