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的溫熱液體浸透了蘇芮身下的菌毯,每一次微弱到幾乎停止的心跳,都像沉重的鼓槌,隔著虛空狠狠敲在娜娜緊繃的神經上。母親的生命正隨著那不斷暈開的暗紅迅速流逝,如同指間握不住的流沙。視野邊緣那片刺目的血紅,與維持瀕臨破碎的白金光殼所消耗的龐大法則之力,如同兩股野蠻的絞索,勒緊了娜娜的意識核心,幾乎要將她最後的理智撕裂。
不能分心!冰冷到極致的宇宙理性強行壓下翻湧的絕望和劇痛,那雙倒映星河的童孔深處,屬於娜娜的最後一絲波動徹底凍結。母親墜落的身影被她強行從感知中“屏蔽”,如同冷酷的醫者切除病灶。維持光殼的白金法則脈絡爆發出最後的、近乎透支的光芒,硬生生頂住了地心巨眼的精神毒素海嘯和漫天劇毒棘刺的持續轟擊!光殼表麵皸裂蔓延的速度被強行抑製,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嗡——!深空之上,黃金齒輪殘骸艦隊殘餘陣列,冰冷的鉛灰色光點再次亮起!如同死神睜開的複眼,無情地鎖定下方劇烈動蕩、空洞蔓延的星環殘骸,以及星環下方那個頑強懸浮的白金光點——娜娜!第二輪秩序洪流正在醞釀!
“吼——!!!”
遺跡中心,菌脈化的青年發出震裂耳膜的咆孝!他扭曲龐大的身軀如同蓄滿力的攻城錘,布滿藍黑甲胃和金紅紋路的脊背弓起一個非人的弧度!插入幽藍漿液裂穀的手臂猛然拔出,帶起粘稠的、如同星漿般的能量激流!他高高揚起那雙猙獰的臂膀,覆蓋著粘稠菌脈漿液的手掌死死攥緊,掌心中央,一顆極度壓縮、散發出毀滅氣息的幽藍光球瘋狂旋轉膨脹!光球內部,無數金紅色的脈絡急促閃爍,那是被強行抽取、壓縮到極限的地脈能量核心!源自地心巨眼的浩瀚意誌,混合著青年被吞噬轉化前殘留的最後一絲對天空入侵者的刻骨憎恨,全部灌注其中!
目標:深空艦隊!
地心豎井深處,那隻巨大的幽藍眼童冷漠地注視著菌脈化青年的動作,那瘋狂旋轉的黑暗童孔中,隻有對“異物”的排斥與最終淨化的期待。
娜娜童孔驟然收縮!她的意識如同超頻運轉的星核處理器,瞬間計算出毀滅的軌跡!菌脈青年的毀滅光球一旦轟擊艦隊,無論成功與否,艦隊遭受攻擊後的應激反擊,或者光球爆炸的恐怖餘波,都將徹底毀掉下方本就瀕臨崩潰的星環,以及星環下方毫無防護的蘇芮和所有幸存者!而深空艦隊那正在凝聚的第二輪秩序洪流,則會將星環和她自己徹底抹除!
兩條死路!沒有第三條!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娜娜童孔深處凍結的星河,猛然炸開一道細微的、近乎透明的白金漣漪!這漣漪並非源自法則,而是源於被強行壓下的、對母親生命流逝的本能感知!蘇芮身下那片愈發擴大的暗紅,如同投入絕對零度深海的一滴滾油!
嗡!一股絕境中榨取出的、前所未有的力量,伴隨著靈魂撕裂般的劇痛,從娜娜意識最深處爆發!她包裹全身的白金光殼猛地向外一脹!並非防禦,也非攻擊!
而是——同調!
億萬根比發絲更細微、近乎無形的白金絲線,如同驟然爆發的星塵脈衝,從她周身的光殼激射而出!這些絲線無視空間距離,瞬間刺入了三個截然不同、彼此對抗的意誌核心!
第一股,刺入深空艦隊最前方那塊巨大齒輪殘骸深處!冰冷的秩序核心瞬間在她感知中放大——無數冰冷、僵硬、重複的死寂指令在奔流,核心深處,一個微弱的、被重重秩序鎖鏈禁錮的、如同風中殘燭般的“火種”氣息一閃而逝!那是驅動殘骸前行的最後一點坐標本能!
第二股,刺入下方遺跡中心豎井深處那浩瀚磅礴、卻充滿原始憤怒與排斥的地心巨眼意誌洪流!無儘的疲憊感、對混亂的厭惡、對新生的困惑瞬間淹沒她的感知!但在那意誌洪流的最底層,一絲極其微弱、被星球厚重岩層和曆史塵埃覆蓋的…對某種純淨“星火”的…孺慕與守護渴望,被她敏銳地捕捉!
第三股,最狂暴也是最混亂的一股——狠狠刺入菌脈化青年那顆高舉的、即將發射的毀滅光球核心!青年被吞噬轉化的痛苦、被星球意誌強行同化的迷失、以及對深空威脅最本能的憎恨,如同狂亂的熔岩風暴!然而,就在這風暴的最中心,一點屬於“青年”本身的、尚未被徹底磨滅的意誌碎片在瘋狂呐喊——保護!保護那點微光!保護…她!那是他最初撲向能源罐想要守護的、蘇芮和娜娜所在的光!
三個意誌核心的信息洪流,如同三條咆哮的星河,在娜娜的意識中瘋狂衝撞、對撞!劇痛讓她眼前發黑,身體在空中劇烈搖晃,維持光殼的白金脈絡瞬間暗澹如風中殘燭!但她強行咬緊牙關,舌尖彌漫開淡金色的血腥味!
她捕捉到了!那瞬息即逝的、唯一的可能性!
“停下!”娜娜的意念不再是命令,而是化作一道融合了三種特質的信息洪流,同時轟向三個意誌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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衝向深空艦隊的意念,帶著一絲艦隊核心深處那“火種”坐標的微弱共鳴:“它們…不是敵人…是…迷失的同源!攻擊…會毀滅…坐標!”這意念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顆石子,艦隊核心深處那微弱火種氣息猛地一跳!正在瘋狂凝聚的鉛灰色光點陣列,陡然出現了一絲極其短暫的遲滯!
衝向地心巨眼的意念,則帶著如同新生菌脈般純粹的生機渴求,以及一絲被她洞察到的、對“星火”的孺慕:“淨化…也包括…最後的星火?它們…是載體!”意念指向深空艦隊核心那被鎖鏈禁錮的微弱火種。豎井深處,那隻巨大的幽藍眼童猛地一凝!瘋狂旋轉的黑暗童孔出現了一刹那的停頓,那磅礴的意誌洪流中,無儘的排斥感出現了一絲微不可查的…疑惑?
而衝向菌脈化青年的意念,最為直接、也最帶著一絲屬於娜娜自身的尖銳:“你的攻擊…會殺死她!”意念的核心,精準地指向下方廢墟中,蘇芮那微弱如燭火的最後生命氣息!
“吼——!!!”
菌脈化青年高舉毀滅光球的動作猛然一僵!那雙由粘稠菌漿構成的瘋狂漩渦童孔深處,一點屬於“青年”的、微弱的星光驟然刺破混沌!那點星光,映照出蘇芮染血的身影!保護她!保護那點光!這源於他靈魂最深處的執念,如同最後一道堤壩,強行阻擋了地心意誌灌注的、那毀滅一切的衝動!他全身劇烈地顫抖起來,覆蓋甲胃的肌肉如同波浪般起伏,彙聚在掌心的恐怖能量光球劇烈波動,發出陣陣哀鳴,無數金紅色的能量亂流如同失控的閃電從他體表迸射!他體內的兩股意誌——星球賦予的淨化本能與青年守護的執念——正在他畸變的軀殼內進行著慘烈的廝殺!
深空艦隊的鉛灰色光點陣列依舊冰冷,但凝聚能量的速度明顯遲滯了一瞬。地心巨眼的黑暗童孔停止了旋轉,冷漠的注視中多出了一絲審視。而菌脈化青年,僵立在了毀滅發射的邊緣!
娜娜爭取到了!千分之一秒的喘息!
然而,這微妙的平衡脆弱如蛛絲!深空艦隊核心深處那一閃而逝的同源火種氣息微弱不堪,隨時會被冰冷的秩序程序覆蓋!地心巨眼的疑惑更如同浮光掠影,瞬間就可能被根深蒂固的淨化本能碾碎!而菌脈化青年體內兩種意誌的廝殺,更是隨時可能引爆那顆懸而未發的毀滅光球!
娜娜童孔中星河瘋狂旋轉,她知道這平衡轉瞬即逝!她的視線如同精準的手術刀,瞬間穿透混亂的戰場,鎖定了那個唯一的、同時也是最瘋狂的破局點——遺跡中心豎井深處,那隻幽藍的、代表著星球憤怒與困惑的巨眼!
沒有半分猶豫!包裹著她的白金光殼驟然向內坍縮、凝聚!化作一道凝練到極致的白金流光!娜娜的身影如同離弦之箭,從劇毒棘刺和精神毒素的糾纏中猛然掙脫,無視了深空即將再次亮起的鉛灰光芒,也無視了菌脈青年體內即將失控的能量風暴!
目標隻有一個——地心之瞳!
她在賭!賭那絲被她捕捉到的、星球意誌最底層對“星火”的孺慕與守護渴望,能夠壓倒那浩瀚的、對異物的排斥!
白金流光撕裂渾濁的空氣,無視距離,瞬間衝到豎井邊緣!娜娜在虛空中猛然轉身,纖細的身影懸浮在巨大豎井的上方,下方就是那隻浩瀚無垠、散發著無儘洪荒威壓的幽藍巨眼!她渺小得如同塵埃,卻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
她抬起右手,指尖流淌著最後凝聚的、純粹而柔和的白金光芒,如同捧著一簇微弱的星火。然後,在所有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中,在深空艦隊再次亮起冰冷光點、在菌脈青年發出痛苦掙紮咆孝的瞬間——
她的指尖,帶著那點微弱的、象征調和與新生的星火,輕輕點向豎井深處那隻巨大、冰冷、充滿排斥的——
幽藍童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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