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爍的話，像一把冰錐紮進我的耳朵。
地下室。
這個詞讓之前所有的詭異細節都有了指向性：沉重的拖拽聲、濃烈時淡時的香氣、以及他們能完美處理證據的能力。一個隱蔽的空間，一個真正屬於他們的“廚房”和“倉庫”。
而我，要主動走進那裡。
“這不可能……”我下意識地抗拒，聲音發抖，“他們怎麼會讓我進去？”
“他們會。”陳爍的語氣異常肯定，“因為你已經是‘共餐者’了。你在他們眼中，不是一個完全的外人，而是一個需要被‘引導’和‘鞏固’的新成員。這是一種扭曲的‘信任’。”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根據我們的調查和……一些邊緣線人提供的模糊信息，這類群體有時會有一種儀式感，或者說，一種向新成員展示‘真相’以完成徹底同化的步驟。你需要做的，就是表現出一種……矛盾的狀態。”
“矛盾？”
“對。既表現出對那種‘肉’的恐懼和排斥，這是正常人該有的反應；但同時，又要流露出一種被壓抑的、病態的好奇。你要讓他們覺得，你在掙紮，你站在懸崖邊，而他們隻需要輕輕推你一把。”
我明白了。我要去表演，表演一場將自己徹底送入虎口的戲。這比單純的恐懼更加艱難，它需要極致的冷靜和偽裝。
“時機呢？”我問。
“下一次。”陳爍說，“下一次他們的‘盛宴’之後，或者，當你感覺到某種特彆的‘邀請’時。我們會對你進行外圍監控，但無法貼身保護。一旦你進入，找到證據，或者確認地下室的入口，想辦法發出信號。這個，”他推過來一個看似普通的金屬發夾，“有緊急定位功能，按這裡。但記住，非萬不得已，不要用，可能會被檢測到。”
我接過發夾，感覺重若千鈞。
回到小區，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命運推著我，走向一個已知的深淵。
幾天後，機會似乎來了。
傍晚，我“恰好”在樓道裡遇到正要出門的丈夫。他看了我一眼，突然用那種沙啞的聲音開口，打破了長久的沉默：
“明天晚上，過來吃飯。”
不是詢問，是通知。
我的血液瞬間涼了半截，但臉上努力維持著平靜，甚至擠出一絲猶豫和……一絲難以掩飾的驚慌。“我……我……”
他咧開嘴，露出那標誌性的、不自然的笑容：“新鮮的。你會習慣的。”
說完，他佝僂著背，轉身下樓。
邀請函已經送達。
第二天一整天，我都在極度的焦慮中度過。我檢查了那個發夾，把它彆在頭發裡。我設想了無數種可能：被發現、被囚禁、成為下一道“菜”……
晚上七點，那熟悉的燉肉香氣準時變得異常濃烈。這一次，香氣裡似乎還夾雜著一絲……甜膩的、如同變質蜂蜜的味道。
我站在自家門口，做了幾次深呼吸，然後，抬腳走向隔壁。
我沒有敲門。門是虛掩著的，仿佛早就為我準備好了。
我推開門。
客廳裡隻點著一盞昏暗的紅色燈罩的台燈，光線詭異。餐桌已經擺好，這次，隻有兩副碗筷。那個巨大的白瓷燉盤放在中央，熱氣騰騰，散發著令人作嘔的甜香。
妻子站在桌邊，穿著一條不合時宜的、沾著油漬的舊裙子，臉上帶著一種夢遊般的神情。丈夫從廚房的陰影裡走出來，手裡沒有拿刀，而是拿著一個……小小的、樣式古老的銀質鈴鐺。
“坐。”丈夫指了指空著的位置。
我僵硬地走過去，坐下。
丈夫走到我身後，一隻手放在我的肩膀上。他的手冰冷而沉重，像一塊鐵箍。
“今天，”他俯下身，氣息噴在我的耳畔，帶著肉香和一絲腐臭，“帶你看看……食物的源頭。”
他的目光，投向客廳角落，那一塊看起來毫無異常的地板。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地下室的入口，就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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