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裡猩紅的液體,在燈光下晃動著,像粘稠的血。
長桌兩旁,那些曾經看似溫和的麵孔,此刻在搖曳的燭光下,顯露出一種統一的、近乎宗教狂熱的虔誠。他們的眼神聚焦在我身上,不再是同情與鼓勵,而是審視與期待。
王協調員站在主位,不再是協調員的姿態,而更像一個司祭。
“林晚,”他開口,聲音洪亮而充滿磁性,在空曠的客廳裡回蕩,“歡迎你來到‘家園’。這裡,是所有被世界傷害、遺棄之人的最終歸宿。這裡,我們彼此滋養,共同升華。”
他揮手指向那扇緊閉的雙開門。
“你所經曆的恐懼和痛苦,我們感同身受。但那並非命運的懲罰,而是一種……篩選。篩選出足夠敏感、足夠純淨,能夠理解生命真正奧秘的容器。”
我的心沉入穀底。他們的瘋狂,比我鄰居夫妻更為係統,披上了“哲學”與“救贖”的外衣,也因此更加可怕。
“你曾被迫品嘗過‘真相’的滋味,”王協調員的目光銳利地刺向我,“那粗暴的方式玷汙了聖餐的純潔。今夜,我們將以最莊嚴的儀式,為你洗去恐懼,讓你真正接納這份……恩賜。”
雙開門無聲地滑開。
走出來的人,讓我渾身的血液瞬間逆流!
不是猙獰的屠夫,而是兩個穿著潔白廚師服、戴著高帽的人。他們推著一輛銀色的餐車,餐車上放著一個巨大的、蓋著銀色圓頂蓋的餐盤。
其中那個稍矮一點的“廚師”,抬起頭,對我露出了一個熟悉的、僵硬而詭異的笑容。
是那個妻子!
她不是應該在監獄的精神病監區嗎?!她怎麼會在這裡?!還穿著廚師服?!
巨大的震驚和恐懼讓我幾乎暈厥。這個網絡的力量,竟然能滲透到監獄係統?!
王協調員滿意地看著我的反應:“看來,你認出了我們的‘調味大師’。她對於食材的處理,有著上帝賜予的天賦。為了迎接你的加入,我們特意請她前來,主持今晚的儀式。”
餐車被推到長桌儘頭。另一個廚師一個我從未見過的陌生男人)揭開了銀蓋。
沒有出現預想中血淋淋的場麵。餐盤裡,是精心擺盤的藝術品:幾片切得薄如蟬翼、呈淡粉色的肉,搭配著可食用的花瓣和精致的醬汁,看起來……甚至有些優美。
但那股該死的、我永生難忘的燉肉基底香氣,卻濃鬱地散發出來,提醒著我這精美外表下的恐怖本質。
“這是最初級的‘啟蒙’,”王協調員示意那個陌生廚師為在座的每個人分餐,一小片肉被放在他們麵前的盤子裡,“取自最純淨的源頭,以最虔誠的方式處理,能洗滌靈魂,連接生命的本源。”
成員們眼中放出光,像接受聖餐一樣,小心翼翼地用刀叉品嘗起來,臉上露出陶醉的表情。
輪到我了。一片冰冷的、粉嫩的肉片,放在了我麵前的骨瓷盤裡。
“吃下去,林晚。”王協調員的聲音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吃下去,你就真正屬於‘家園’了。你將徹底擺脫過去的噩夢,獲得新生。”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的叉子上。
錄音設備在胸口發燙,定位發夾冰冷地貼著頭皮。我知道,隻要我吃下這一口,我就再也回不了頭了。不是在法律上,而是在靈魂上。我將成為他們的一員,被徹底同化。
但如果我不吃……這扇門,我還能走出去嗎?
我看著盤子裡那片肉,又看向眼神狂熱的眾人,最後,目光定格在那個穿著廚師服、麵無表情的妻子臉上。
她的眼神空洞,但在那空洞深處,我似乎看到了一絲……極其微弱的、類似她丈夫赴死前的……平靜與嘲弄。
我突然明白了。
“新生”是假的。“家園”是假的。
這裡,隻是一個更高效率、更隱蔽的……養殖場和餐廳。
而我現在,既是潛在的“共餐者”,也是被評估的……食材。
我緩緩地,拿起了桌上的銀質餐叉。
燭光下,叉尖閃爍著寒光。
我的手,穩得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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