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舊貨車在顛簸的土路上行駛了約莫一個小時，最終駛離主乾道，拐進了一個位於城鄉結合部、看起來像是廢棄工廠改造的倉庫區。倉庫區很大，但顯得十分蕭條，很多卷簾門上都貼著招租的廣告。
司機——他讓我叫他“老金”——把車停在一個最角落、毫不起眼的倉庫門口。他下車，有節奏地敲了敲側麵的一個小門。門從裡麵打開一條縫，一雙警惕的眼睛掃視了一下外麵，然後才完全打開。
“快進來。”開門的是個身材瘦削、戴著眼鏡的年輕人，看起來像個程序員。
我跟著老金迅速閃身進去。倉庫內部彆有洞天，外麵破舊，裡麵卻被分割成了生活區和工作室，擺放著電腦、通訊設備和一些我叫不出名的電子儀器，像個臨時的指揮中心。
“這是小陳，搞技術的，自己人。”老金介紹道，“楊哥都安排好了，你在這裡絕對安全。”
小陳衝我點點頭，眼神裡帶著好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同情。“晚姐，你先休息一下，洗漱間在那邊，有熱水。吃的在冰箱裡，自己拿。”
劫後餘生的疲憊感此刻才徹底湧上來。我簡單洗漱，換上了小陳準備的乾淨衣服雖然是男式的，但很舒適），吃了點東西，終於感覺自己像個人了。
“楊瀟呢？”我問道，這是我最關心的問題。
“楊哥還有彆的事要處理，暫時過不來。他讓你安心在這裡休整，把你知道的關於研究所內部的情況，儘可能詳細地告訴我，尤其是地下設施的布局和實驗內容。”小陳打開電腦，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我們需要儘可能多的情報來製定下一步計劃。”
我點點頭，知道這才是正事。我深吸一口氣，從被鄰居肉香困擾開始，到發現胖子項圈，被迫“共餐”，報警失敗，被“家園”誘捕，最終在p.p.r.i.的玻璃牢籠裡遭受記憶篡改和“血清”注射……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我略去了關於楊瀟特殊能力的猜測，隻強調了他精準的情報和救援。
當我描述到地下設施裡那些並排的玻璃牢籠、中央監控室、以及可能存在的低溫儲藏庫時，小陳的臉色越來越凝重，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記錄著。
“和你提供的p.p.r.i.及普羅米修斯基金的信息對上了。”小陳調出一些加密的數據界麵，“這個基金資助的‘長壽研究’和‘意識上傳’項目是公開的幌子。但根據一些邊緣渠道的匿名爆料和零碎的資金流向分析，他們很可能在秘密進行極端的人體潛能開發和精神控製實驗。你的經曆，是第一個來自內部幸存者的直接證詞！”
他推了推眼鏡，眼中閃爍著技術宅遇到重大挑戰時的興奮與憤怒。“記憶篡改、行為控製、甚至可能涉及……意識層麵的乾涉。這已經不是普通的犯罪了，這是在觸碰上帝的禁區！”
“陳爍警官呢？有他的消息嗎？”我急切地問。
小陳的表情黯淡下來，搖了搖頭：“我們也在查。陳警官在你去‘家園’彆墅前後就失聯了。官方說法是他因壓力過大休假了，但我們懷疑……他可能暴露了，處境危險。”
我的心沉了下去。陳爍是因為調查我才……
“不過，我們有一個可能的突破口。”小陳話鋒一轉，調出了一張模糊的、似乎是監控截圖的人像照片，照片上是一個戴著金絲眼鏡、氣質斯文的男人側影。“根據你描述的‘血清’注射時看到的金發‘醫生’特征，以及楊哥之前搜集的一些情報，我們鎖定了一個p.p.r.i.的高級研究員，代號‘導師’entor），真名不詳。他很可能就是你遇到的那個‘醫生’，也是這個‘意識重構’項目的核心人物。”
“導師……”我咀嚼著這個代號，回想起那雙護目鏡後冰冷的眼睛。
“找到他，或許就能找到陳警官的下落，甚至揭開p.p.r.i.的最終目的。”小陳指著屏幕上的另一個窗口，上麵顯示著複雜的代碼和網絡節點圖，“楊哥正在嘗試追蹤一條與‘導師’有關的秘密通訊線路，這很危險，但必須做。”
就在這時，倉庫外傳來一陣輕微的、有規律的敲擊聲，是三長兩短。
小陳和老金立刻警覺起來。老金迅速走到門邊，透過貓眼向外看了看，然後鬆了口氣，打開了門。
楊瀟閃身走了進來。他看起來風塵仆仆，臉上帶著疲憊，但眼神依舊銳利如鷹。他的目光第一時間落在我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似乎確認我狀態尚可，微微點了點頭。
“情況有變。”楊瀟沒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題，聲音低沉而緊迫，“p.p.r.i.的反應比預想的更快。他們意識到內部信息可能泄露，啟動了緊急預案。那個廢棄的護林員小屋和采石場接應點，在他們內部係統裡被標記為‘可能接觸點’，正在進行回溯調查。這裡也不能久留。”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剛找到的安全港，轉眼又不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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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下一步怎麼辦？”小陳問道。
楊瀟走到電腦前，調出一張地圖，指向鄰省一個靠海的、以漁業和旅遊業為主的小城。“去這裡，‘望漁港’。”
望漁港？這個名字讓我一怔，那是我之前試圖藏身的海邊小鎮！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老金疑惑道。
“不全是。”楊瀟搖搖頭，他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麵上敲擊著，眼神有些飄忽，似乎又在“聆聽”著什麼，“那裡……有‘回聲’。混亂的遊客、複雜的水路、還有……一條斷掉的‘線’，或許能重新接上。”
“線？”我不解。
楊瀟看向我，目光深邃：“你上次在那裡，收到過一個匿名包裹，裡麵是一個鈴鐺，對嗎？”
我渾身一僵，這件事我還沒機會告訴他們！他怎麼知道的？！難道這也是他“聽”到的？
“那不是結束，是一個標記，一個……邀請或者說，警告的延續。”楊瀟的語氣帶著一種玄妙的肯定，“p.p.r.i.的觸角很深，‘家園’可能隻是它露出水麵的一根枝椏。那個鈴鐺，和望漁港，或許藏著連接更深層網絡的線索。我們需要去把那條‘線’找出來。”
他頓了頓，補充道：“而且，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陳爍……如果他還活著，他的蹤跡，最終也可能指向那個方向。”
預感……又是預感。但這一次，我選擇相信。
簡單的準備後，我們連夜轉移。這次換了一輛更加普通的二手轎車，由老金駕駛，楊瀟坐在副駕，我和小陳在後座。車子駛入沉沉的夜色，向著那個我一度逃離的海邊小城——“望漁港”駛去。
我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飛速後退的模糊光影。從隔壁的肉香開始，到詭異的“家園”，再到科學地獄般的p.p.ri.，現在，又加上了楊瀟這深不可測的“玄學”能力……
我的世界已經徹底顛覆。科學、邪教、超自然力量……這些原本涇渭分明的事物，如今卻糾纏在一起，構成了一張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網。
而我和楊瀟，這兩個各自背負著創傷和秘密的人，正試圖成為撕破這張網的剪刀。
望漁港，等待我們的，會是最終的答案，還是另一個更深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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