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並未持續太久，小鎮的電力在幾分鐘後伴隨著變壓器爆燃的火花恢複了。但空氣中彌漫的焦糊味，以及遠方海麵上那片遲遲不散的、如同淤血般的暗紅色月暈，都在宣告著剛才發生的一切絕非普通的線路故障。
“它們來了。”楊瀟抹去嘴角的血跡，聲音低沉而肯定，“不是實體，是……某種精神的漣漪，借助現實薄弱處滲透了過來。那個設備就像在平靜的水麵投下石子，波紋已經傳開，並將我們標記了出來。”
沒有時間恐懼，隻有行動。我們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所有必需品——武器、藥品、從“北極星號”和鴉巢帶出的所有研究資料和設備，以及楊瀟那些用途不明的符籙和草藥。老金檢查了“墨魚號”潛艇和那艘修複的摩托艇，確保它們處於最佳狀態。
小鎮的居民被剛才的異象驚動，紛紛走出家門，議論紛紛，臉上寫滿了困惑與不安。我們混在人群中，低調而迅速地來到了碼頭。
“直接去‘哭泣海峽’？”艾米最後一次確認導航坐標，那片區域被標記為深紅色，充滿了未勘探的海底山脈和強洋流。
“沒有彆的選擇了。”陳爍看著手中平板上的資料，那是小陳從黑色存儲設備裡提取的關於“站點γ”的零星記錄，“那裡是它們活動最頻繁的區域，也是現實最不穩定的地方。要想搞清楚它們在找什麼‘容器’，想知道如何徹底擺脫它們，隻能去源頭。”
“而且，”楊瀟補充道，他的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恢複了那種看透虛空的深邃，“我感覺到……那裡有‘答案’的碎片，也有……巨大的‘空洞’。危險與機遇並存。”
我們最終決定，由艾米、小陳、楊瀟和我乘坐“墨魚號”潛艇進行主要的水下探查和滲透。陳爍、老金和傷勢未愈但堅持同行的沃爾科夫，則駕駛經過偽裝的摩托艇作為水麵接應和策應。一旦水下情況有變，或者需要快速撤離，摩托艇將是我們的生命線。
沒有隆重的告彆，隻有無聲的默契和緊握的拳頭。我們依次進入“墨魚號”，艙門關閉，將外麵世界的不安與那輪詭異的紅月隔絕開來。潛艇緩緩下潛，如同巨鯨潛入深海的懷抱，向著南方那片被詛咒的海域駛去。
潛艇內的氣氛比以往任何一次行動都要凝重。小陳全程監控著聲呐和各種傳感器，警惕著任何非自然的信號。艾米專注地駕駛，避開已知的強洋流區。楊瀟則盤坐在角落，閉目凝神，似乎在用他獨特的方式感知著前方水域的能量場。
我坐在觀察窗前，看著舷窗外無儘的黑暗。偶爾有發光的深海生物遊過，它們扭曲奇異的形態，此刻在我眼中不再僅僅是自然奇觀，更像是來自另一個維度的、充滿惡意的窺探。胸口的玉墜傳來持續的、微弱的溫熱，仿佛在與遠方某種存在進行著無聲的共鳴。
航行是漫長而壓抑的。越是靠近“哭泣海峽”的坐標，周圍的環境就變得越奇怪。水溫讀數出現毫無規律的劇烈波動；聲呐回波時斷時續，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吸收或扭曲聲波；甚至有一次，我們觀察到一大片魚群像失控般瘋狂地旋轉，然後突然僵直，沉入更深的海淵。
“能量場開始混亂了。”小陳報告道，“檢測到持續性的低頻噪音，不屬於任何已知的海洋生物或地質活動。”
楊瀟睜開眼，走到傳感器屏幕前，看著那雜亂無章的波形圖，眉頭緊鎖：“這不是噪音……這是‘低語’的物理層麵顯現。它們在嘗試溝通，或者說……在侵蝕這裡的物理規則。”
幾天後，我們終於抵達了“哭泣海峽”的邊緣。通過潛望鏡看去，這裡的海水呈現出一種不健康的、渾濁的墨藍色，海麵上彌漫著永不消散的濃霧，即使是在白天，能見度也極低。風聲穿過礁石和霧氣，發出如同嗚咽般的尖嘯，難怪這裡被稱為“哭泣”海峽。
“墨魚號”小心翼翼地潛入海峽內部。水下地形極其複雜，陡峭的海底山脈如同巨獸的獠牙，深不見底的海溝仿佛直通地獄。能見度迅速下降，潛艇不得不依靠主動聲呐艱難前行。
突然，聲呐屏幕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不規則的陰影，擋在了我們的必經之路上！
“那是什麼？海底山？”艾米調整聲呐功率，試圖獲取更清晰的圖像。
圖像逐漸清晰，那陰影的輪廓讓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氣——那不是山！那是一艘巨大船隻的殘骸！它以一種極其不自然的角度斜插在海底山脈上，船體扭曲斷裂，覆蓋著厚厚的沉積物和詭異的、發出幽藍光芒的苔蘚。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這艘船的樣式非常古老，像是……幾個世紀前的木質帆船！
“幽靈船……”老金通過通訊器我們在淺水區保持了有限聯係）的聲音帶著顫抖，“傳說……是真的……”
但這還不是最恐怖的。隨著我們慢慢靠近，聲呐和光學攝像頭捕捉到了殘骸更多的細節。在那些腐朽的甲板和船舷上，似乎附著著一些非船體本身的東西——那是一些半透明的、如同凝膠般的巨大觸須，它們緩緩蠕動著，與船體融為一體，而那些發光的苔蘚，正是從這些觸須的吸盤處長出來的！
這艘古老的沉船，似乎被某種來自深海的、未知的生物當成了巢穴！或者說……它被“同化”了！
“檢測到強烈的生物能量信號！來源……就是那艘船！”小陳的聲音因緊張而變調。
楊瀟死死盯著屏幕，他的瞳孔微微收縮：“不對……不完全是生物……那裡麵……有‘意識’……很多……破碎的……痛苦的……意識……”
他的話音剛落，我們所有人的骨傳導耳機裡，突然同時響起了一陣混亂的、夾雜著哭泣、呐喊和瘋狂囈語的巨大雜音！這聲音直接鑽進腦海，衝擊著我們的神智！
幾乎是同時，潛艇的燈光劇烈閃爍，所有儀器屏幕瞬間雪花一片！舷窗外，那艘幽靈船殘骸上附著的發光觸須，猛地亮起了刺眼的、如同警告般的猩紅色光芒！
我們被發現了！
而且，攻擊已經到來——不是魚雷或深水炸彈，而是直接作用於精神和電子設備的、無法理解的維度乾擾！
“哭泣海峽”用它令人戰栗的“哭腔”，對我們這些不速之客，發出了第一聲死亡的問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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