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地邊緣的死寂,比黑色海岸的任何地方都要沉重。核心結構體那緩慢脈動的暗紅光芒,如同一個垂死巨獸的心跳,每一次明滅都敲打在我們緊繃的神經上。空氣中彌漫著那股精純而冰冷的秩序意念,雖然不再主動掃蕩,卻依舊如同無形的壁壘,將我們與那核心隔開,也將我們牢牢釘在這絕望之地。
陳爍的傷勢在經過剛才的衝擊後,明顯惡化了。他靠在艾米身上,呼吸微弱而急促,臉色灰敗得嚇人,仿佛生命力正隨著每一次咳嗽而流逝。艾米自己的斷臂情況也不容樂觀,固定物似乎有些鬆動,額頭上全是細密的冷汗。老金將昏迷的小陳安置在一塊相對平整的黑色岩石後,煩躁地來回踱步,像一頭被困在籠中的受傷野獸。
我癱坐在地上,感覺全身的骨頭都像散了架,靈魂深處還殘留著被那冰冷意念掃過的刺痛與寒意。腦海中蒼白之城的影像揮之不去,那口巨大的、懸掛在灰白天空中的鐘,其輪廓似乎越來越清晰。
時間,像沙漏裡的沙,無情地滑向那個注定的終點。
“沒有鑰匙……我們什麼都做不了。”老金終於停下腳步,聲音嘶啞,帶著一種認命般的疲憊,“隻能在這裡等死了。”
艾米沒有說話,隻是更緊地攙扶著陳爍,眼神裡是同樣的絕望。
陳爍艱難地抬起眼皮,目光掃過盆地中央那龐大的核心,又落在我身上,那眼神渾濁卻依舊帶著一絲不甘的探尋:“林晚……盒子……還能感覺到什麼嗎?”
我閉上眼睛,努力集中精神,去感應那個被我擲出的金屬盒。它靜靜地躺在核心基座下,與那些暗紅色的“根須”接觸著。通過它,我似乎能更加清晰地感受到核心內部那浩瀚而沉寂的能量海洋,以及那股冰冷秩序的本質。但除此之外,還有一種極其微弱、之前被忽略的……“信息流”。
這信息流並非來自核心本身,更像是通過核心與大地連接的“根須”,從這片黑色海岸的四麵八方彙聚而來!它們瑣碎、混亂,充滿了痛苦、瘋狂、不甘與……一絲被扭曲的祈盼?
是那些曾經在此地活動,最終可能被吞噬或同化的“存在”留下的殘響?還是這片土地本身記錄下的、關於“蒼白之城”與“黑太陽”的碎片信息?
我無法完全解讀,隻能被動地接收著這些混亂的雜音,它們像冰冷的針,不斷刺痛著我的意識。
“有很多……雜音……”我艱難地開口,聲音乾澀,“通過核心……從地下傳來……很混亂……”
陳爍的眼神微微動了一下:“信息……殘留?能……捕捉到什麼有用的嗎?關於……核心的……弱點?或者……離開的方法?”
我再次嘗試,將意識聚焦於那些混亂的信息流。無數的碎片閃過——扭曲的嚎叫,非人的低語,星辰爆炸的景象,還有……一張張模糊、痛苦、最終凝固的人臉……胖子的臉在其中一閃而過,帶著詭異的笑容……
我猛地睜開眼睛,冷汗涔涔,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不行……太亂了……而且……”我喘息著,無法說出看到胖子臉龐帶來的驚悸。
陳爍眼中最後一點微光也黯淡下去,他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沉默再次降臨,比之前更加令人窒息。希望似乎已經徹底燃儘,隻剩下等待最終審判的麻木。
就在這時,一直昏迷的小陳發出了一聲微弱的呻吟,緩緩醒了過來。他茫然地坐起身,看著周圍的環境和我們的狀態,瞬間明白了處境,臉上血色儘失。
“我們……會死在這裡嗎?”他聲音顫抖地問,帶著哭腔。
沒有人回答。答案顯而易見。
小陳低下頭,雙手無助地抓著自己的頭發。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麼,猛地抬起頭,看向我:“林晚姐!你剛才說……有信息流通過地下傳來?”
我點了點頭,不明白他為何突然激動起來。
“能量……能量也是通過地下那些紋路彙聚過來的,對吧?”小陳語速加快,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不正常的紅暈,“信息和能量……走的是同一條‘路’!既然盒子能因為‘血鑰’的印記被核心識彆,那……那如果我們能模擬出足夠強烈的、帶有特定‘信息’的能量脈衝,是不是……是不是也能對核心產生一點點影響?哪怕隻是乾擾?就像……就像剛才盒子掉下去那樣!”
他這個想法極其大膽,甚至可以說是異想天開。模擬能量脈衝?用什麼模擬?我們連最基本的設備都沒有!
陳爍也睜開了眼睛,看著小陳,眉頭緊鎖:“理論上……存在這種可能。能量與信息本質上是同一種東西的不同表現形式……但……我們沒有任何工具……”
“不!我們有!”小陳掙紮著爬起來,從背包裡掏出那個屏幕碎裂、電量耗儘的終端,眼神裡閃爍著一種技術宅特有的、近乎瘋狂的執拗,“這東西是報廢了,但它的內部……尤其是電池和幾個核心電容裡,肯定還有有最後一點點殘存的、未被格式化的基礎能量!雖然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計……但如果我們能把它引導出來,再結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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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轉向我和陳爍。
“……結合你們的精神力量,尤其是林晚姐你與‘血鑰’、與核心的那絲聯係,將那股殘存能量‘編碼’,賦予它特定的‘信息’——比如‘拒絕’、‘關閉’、甚至是‘錯誤’指令!然後通過接觸大地,將這股微弱的脈衝發送出去,或許……或許能像病毒一樣,乾擾核心與這片土地、與‘蒼白之城’的連接!”
小陳的話如同在死水中投入了一塊石頭,激起了漣漪。
這個計劃聽起來瘋狂、渺茫,成功率無限接近於零。但在此刻絕對的絕望中,任何一絲可能性,都如同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