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不久前,隔壁街有個賣服裝的個體戶,就因為生意太好被人眼紅舉報“投機倒把”,雖然最後查無實據,但也折騰得夠嗆。這個年代,很多事情的政策邊界還很模糊。
這種不安,在第二天得到了印證。
中午時分,兩個穿著藍色滌卡中山裝、表情嚴肅的男人走進了“林記”。他們出示了工作證,是縣工商管理局的。
“林曉燕同誌是吧?我們接到群眾反映,說你這裡無證擴大經營,雇傭童工,並且食品衛生存在隱患。請你配合我們檢查一下。”為首的一個中年男人語氣公事公辦,沒有任何表情。
曉燕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無證經營是汙蔑,她的營業執照和衛生許可證都掛在牆上最顯眼的地方。雇傭童工?娟子雖然年紀小,但早就滿了十六歲,而且算是鄰裡幫忙,根本談不上正式“雇傭”。食品衛生更是她嚴格把關的!
這分明是來找茬的!
馬桂芳和娟子嚇得臉色發白,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曉燕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領著兩人查看營業執照、健康證,解釋娟子的情況,並讓他們檢查原料和操作間。
兩個工作人員檢查得很仔細,甚至用手摸了摸窗台有沒有灰,看了看下水道是否通暢。雖然最終沒有找出什麼大問題,但那種挑剔和審視的態度,以及“群眾反映”這幾個字,像一塊巨石壓在曉燕心上。
他們最後開具了一張整改通知單,指出“物品堆放略顯雜亂”、“個彆員工未統一著裝”指馬桂芳和娟子穿的是自己的衣服)等幾條不痛不癢的問題,要求限期整改。
臨走前,那個中年男人看似隨意地問了一句:“聽說昨天有省報的記者來采訪你了?”
曉燕瞬間明白了。記者前腳剛走,工商後腳就來“檢查”,這“群眾反映”得可真及時啊!是有人眼紅?還是因為自己拒絕了某些人而招來的報複?是那個黑皮背後的人?還是其他看不慣她一個年輕女人把生意做起來的人?
送走工商的人,倉庫裡的氣氛降到了冰點。剛才的興奮和激動蕩然無存,隻剩下擔憂和後怕。
“曉燕,這可咋辦啊…”馬桂芳憂心忡忡地說,“這要是三天兩頭來找麻煩,這生意還怎麼做…”
娟子也快哭了:“曉燕姐,是不是我惹麻煩了?要不我以後不來了…”
“彆瞎想!”曉燕打斷她,雖然心裡也亂,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慌,“我們沒做錯任何事,營業執照、衛生許可都齊全,不怕檢查!芳姨,娟子,你們也彆怕,該乾什麼還乾什麼。衣服的事好辦,我明天就去扯幾尺布,給我們一人做件圍裙和套袖,統一起來!”
話雖如此,但曉燕知道,麻煩一旦開始,就不會輕易結束。對方這次沒找到大毛病,下次呢?如果想找你麻煩,總能找到借口。
她看著牆上那張整改通知單,感覺像看到了一張無形的網,正在慢慢收緊。
風雨欲來。
她再次想起了陳默。這次的事情,似乎比黑皮那次更複雜,不是簡單“打個招呼”就能解決的。她不想總是依賴陳默,但又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傍晚,陳默來時,一眼就看到了曉燕眉宇間藏不住的憂慮和牆上那張刺眼的通知單。他沒有問怎麼回事,隻是聽曉燕簡單說了說工商來檢查的事情。
聽完後,他沉默了片刻,說:“最近有沒有得罪什麼人?或者…拒絕了什麼人?”
曉燕立刻想到了香港的李老板和那個黑皮,但她不確定。她搖了搖頭:“不清楚…可能是有人看不過眼吧。”
陳默目光掃過那張通知單,眼神深沉:“工商那邊,按他們說的做,表麵文章做好。其他的,彆擔心。”
他的語氣依舊平靜,但曉燕卻聽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這一次,陳默沒有大包大攬地說“小事”,他的態度反而讓曉燕覺得,事情可能沒那麼簡單。
“陳默,”曉燕忍不住問,“會不會很麻煩?”
陳默看了她一眼,夕陽的光線勾勒出他硬朗的側臉輪廓。
“樹欲靜而風不止。”他淡淡地說了一句,“有時候,不是你找麻煩,是麻煩找你。做好準備就行。”
夜色漸深,曉燕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收音機裡播放著輕快的音樂,但她聽出的卻是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
海鷗相機的閃光燈,工商局的整改通知,香港的名片,母親泛黃的信箋…這些看似不相關的事物,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複雜而莫測的圖景。
她意識到,“林記”的發展,注定不會一帆風順。在時代變革的洪流中,她這艘小船,既要抓住機遇,更要小心規避暗礁。
而她能依靠的,除了自己的堅持,或許還有那份來自母親的傳承,以及…身邊那些默默給予她支持和力量的人。
她握緊了母親留下的戒指,心裡默默地說:媽,我會守住“林記”的,無論多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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