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的卡車如同黑色的堡壘,在巷口沉默地守了一夜。儘管那一晚風平浪靜,但他確認看到的遙遠綠光,像一根冰冷的針,刺破了曉燕試圖安慰自己的所有借口。
不是幻覺。不是風聲。西邊的廢棄教堂,確實藏著某種不為人知的詭異。
陳默白天要去跑車,無法一直守著。他離開前,仔細檢查了“林記”倉庫所有的門窗,甚至幫她在內側又加裝了一道簡易的木插銷,並留下一把沉重的老式手電筒——鐵殼的,能當短棍使的那種。
“鎖好門。任何人晚上敲門,彆開。”他叮囑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等我回來。”
曉燕重重地點頭,手裡緊握著那把手電筒,冰涼的金屬觸感讓她稍感安心,卻也提醒著潛在的危險。
白天的生意依舊忙碌,麵粉的香氣和蒸汽的氤氳暫時驅散了夜晚的恐懼。但每當閒暇下來,或是目光無意間掃向西邊,那份不安便如潮水般重新湧上心頭。馬桂芳和王彩芳察覺到她心神不寧,隻當她是累了,並未多想。
夜幕再次迫不及待地降臨,比前一天似乎更沉、更早。秋風帶著刺骨的寒意,吹得木門吱呀作響。曉燕早早地關了門,落了鎖,又反複檢查了陳默加裝的那道插銷,確認牢固無誤。
倉庫裡隻剩下她一個人。白熾燈泡散發著昏黃的光暈,勉強照亮不大的空間,卻在牆角和高聳的棚頂投下大片扭曲搖曳的陰影。那本母親的食譜靜靜躺在桌上,仿佛一個沉默的見證者。
曉燕強迫自己不去聽窗外風的嗚咽,早早熄了燈,鑽進被窩,試圖用睡眠逃避這令人窒息的寂靜和恐懼。手電筒就放在枕邊,觸手可及。
然而,恐懼是最好的清醒劑。她越是努力想睡,聽覺就變得越發敏銳。風聲穿過瓦縫的細微嘶鳴、老鼠在隔壁窸窣跑動的聲響、甚至自己過快的心跳聲,都被無限放大。
時間在黑暗中緩慢爬行。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曉燕的意識終於開始模糊時——
叩。叩。叩。
清晰而緩慢的敲門聲,突兀地響起!
曉燕猛地驚醒,心臟瞬間縮緊!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不是風聲!不是錯覺!是確確實實的敲門聲!就敲在倉庫那扇新刷了綠漆的木門上!
誰?!陳默回來了?不可能,他有鑰匙,而且不會這樣沉默地敲門。
是馬桂芳?王彩鳳?更不可能,她們絕不會這麼晚來。
難道是…孫老五來找麻煩?還是…
她的思維因恐懼而僵滯。
叩。叩。叩。
敲門聲再次響起,依舊是那個緩慢而固執的節奏,不疾不徐,仿佛門外的人有無儘的耐心。
曉燕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冷汗瞬間浸透了內衣。她死死盯著那扇門,仿佛它能隨時被什麼東西撞開。
敲門聲停了。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下來,隻有她狂亂的心跳聲在耳邊轟鳴。
就在她以為對方已經離開時,一種聲音,一種極其細微、極其詭異的聲音,幽幽地飄了進來。
那不像人話,更像是一種…低語。斷斷續續,含糊不清,仿佛隔著很遠的距離,又仿佛就在門外!它時而像嗚咽,時而像呢喃,時而夾雜著某種尖銳的、非人的咯咯聲,完全無法分辨內容,卻充滿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惡意和冰冷。
低語聲縈繞不去,如同無形的觸手,試圖鑽過門縫,纏繞上她的聽覺神經。
曉燕渾身發抖,牙齒不受控製地打顫。她猛地抓過枕邊的手電筒,緊緊攥在手裡,冰冷的金屬給她帶來一絲微弱的力量感。另一隻手摸索著,抓住了陳默留下的那把頂門用的木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