豁口裡頭那堵被血糊死又凍硬的牆上,冰渣子混著腦漿凍成的白花花坨子,踩上去又粘又滑。風吹著燒焦的皮子灰撲在臉上,吸口氣都帶股糊鍋底的燎毛味。趙宸拄著半截槍杆子立在豁口根底下,玄氅早讓血和冰坨子糊成了硬殼,靛青的毒絲順裂開的痂口往肋骨縫裡鑽,凍得半邊身子發木。
城牆根邊堆著人。一個肚子開了膛的傷兵蜷在爛磚上,腸子掉出來凍在地上,他用半截膀子死死捂著小半掛滑溜溜的腸頭不讓它凍瓷實了,每次喘氣都帶著哨音,眼珠子瞪著豁口外頭黑壓壓湧過來的人潮,空得嚇人。旁邊還有個讓滾油潑爛了臉的小子,嘶嘶抽著氣,血水混著燙出來的黃水順下巴顎滴答,掉在凍土上結著冰溜子。
“頂……頂住刀盾!彆讓豎雲梯!!”蕭屹拖著瘸腿的破嗓子在豁口上頭炸開。他那把卷刃的大刀片子掄起來,哐當一聲砸在個剛冒頭的狄戎圓盾上,火星子崩得老高。盾後麵那張鬼臉讓震得鼻血糊了嘴,腳底一滑,連人帶盾從冰溜子牆麵上出溜下去,砸塌了半邊梯子,下麵一串嚎罵。
豁口外麵不遠,幾架裹了爛氈布的笨重箭樓子被牛拖著往城牆根拱,車軲轆在爛冰地上碾出深溝。樓子頂上的狄戎弓手縮在擋箭板後頭,箭頭閃著暗藍的光。
“弩車!射他娘的車軲轆!”高朗頂著半臉血痂子吼。絞盤吱呀響,帶著裂痕的重弩臂猛彈出去!
嗡!
一支裹著油布點著火的大弩箭撕開凍風,狠鑿在頭前那箭樓的木頭軲轆軸上!轟一聲爆響!裹著火的爛木頭碴子混著燒著的破氈片子炸天飛!箭樓猛地斜栽下去,頂上的弓手跟下餃子似地往下砸!樓底下護車的狄戎步兵沒躲利索,被壓進爛泥冰碴子裡,骨頭斷的聲音脆得紮耳朵。
剩下的箭樓更瘋了,牛被抽得哞哞慘叫,死命往前頂。樓頂擋箭板縫隙裡,幾十張弓同時拉開,弦繃緊的聲音隔著風都瘮人。
也就在這時!
豁口內側那點背風的爛牆角。
鐵牛半跪在地上,用他那磨得油光發亮的大砍刀當刨子,死命在凍得比石頭還硬的泥地裡刮。刮開層冰皮,露出下麵發黑的濕泥。刀片子卷著泥,一下下刨,刨出個淺坑。他那張胡子拉碴的臉讓汗糊了,又凍了層冰殼子,眼珠子紅得嚇人,死盯著坑裡那疙瘩——凍瘡藥膏坯子裹著厚厚冰泥,像塊糞坑裡撈出來的石頭。
坑刨開了,鐵牛嘴裡叨咕著“爹……回家……”,刀尖插進凍藥膏底下的冰泥縫,死力一撬!藥膏疙瘩帶著冰泥坨子崩出來。他大手直接抓下去,厚繭子蹭在冰棱上嘩嘩響,指頭肚刮出血印子也渾不管,抓起那黑泥冰疙瘩的藥膏坯子就往懷裡破羊皮襖的夾層裡塞。
也就在他死死揣緊藥膏、直起腰的瞬間!
嗚——!!
一道極其短促、幾乎撕裂耳膜的尖利哨音!
從遠處斜側方那座尚在燃燒的巨大箭樓殘骸頂端某個陰影處!
毫無征兆地激射而出!!!
那不是普通的箭嘯!是某種特製的骨哨箭!淒厲得如同毒蛇鑽腦!裹在戰場混亂的喧囂中,卻是直取——
豁口根下扶著半截槍杆的趙宸那暴露在外的頸側動脈!!
快!超越了視覺捕捉!陰狠!刁鑽!帶著凍結靈魂的寒芒!
箭矢通體呈現出一種極其詭異的深邃靛藍色澤!箭杆表麵布滿了扭曲如同痙攣蛇紋的暗刻!箭頭部位竟是開叉的三棱倒鉤!每道棱上都閃動著暗藍色的幽冷磷火!!
也就在這毒箭離弦、骨哨尖嘯炸響的同一刹那!
鐵牛!
他那張對著箭樓殘骸、布滿胡茬血冰的臉上!那雙原本隻盯著藥膏、發紅渾濁的眼睛!
猛地瞪圓!!!
眼珠子裡頭那點被汗水糊著的冰碴子瞬間崩裂!一種烙印在骨髓最深處、如同野獸感知死亡般的最原始本能!徹底炸開!!!
“殿下——!!!”一聲比那骨哨更撕裂、帶著無儘驚怖的破音虎吼炸開!震得豁口幾粒碎冰碴簌簌滾落!
根本來不及思考!
那雄壯如山的魁梧身軀爆發出驚人的蠻力!早已凍僵疲憊的肌肉瞬間繃緊到了極致!如同被壓縮到極限後釋放的巨獸筋腱!
踏!踏!踏!!!
沉重的戰靴在冰凍的爛泥地上狂踏三步!每一步都踩碎厚冰!泥漿混著斷箭殘渣飛濺!
第三步踏落!人已如同瘋狂撲食的巨熊!朝著那淒厲毒箭的去勢軌跡前方!朝著趙宸身側!死命縱身一躍!
玄色重甲下的寬闊後背如同巨盾!猛地向上頂起!
竟是用自己的身體!狠狠迎向那道撕裂凍風的靛藍死光!!!
噗嗤——!!!
一聲沉悶到令人心悸的撕裂響動!
那支帶著倒鉤棱刺、通體靛藍的毒箭!
如同燒紅的毒蛇獠牙!狠狠紮進了鐵牛那暴起的後背中心!狠狠穿透了厚實的玄甲鐵鱗!穿透了內襯的熟牛皮!狠狠撕裂開如同山岩般虯結的強韌筋肉!深深地!楔入了堅硬如鐵的脊椎骨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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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牛魁梧如山的身體猛地在半空巨震!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了脊柱!那聲驚天動地的虎吼瞬間化作痛苦的悶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