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的梆子聲剛過,朱雀大街上已經響起整齊的馬蹄聲。趙宸裹著玄色大氅,站在鎮北王府的角樓上,望著遠處皇宮方向漸亮的天色。右肩胎記隱隱作痛,昨夜趙祈臨終時畫在他掌心的血符還在隱隱發燙。
將軍。老藥頭佝僂著背爬上角樓,枯手裡捧著個錦盒,東西備齊了。
趙宸打開盒子。裡麵整齊碼著三樣東西:一塊沾血的軍餉賬簿殘頁,半截刻著大皇子府的令箭,還有片指甲蓋大小的皮肉——是趙祈臨死前從指甲縫裡剔出來的。
禦史台那邊...
都打點好了。老藥頭壓低聲音,左都禦史李大人寅時已經入宮,這會兒應該正在麵聖。
趙宸右肩胎記突地一跳。他望向皇城方向,隱約看見一隊玄甲衛正從東華門疾馳而出——是去大皇子府的路線。
七弟醒了麼?
老藥頭搖頭:還在昏睡。但老奴發現件怪事...他枯手從袖中摸出塊帕子,裡麵裹著根金針,今早給七殿下施針時,這針...自己變黑了。
趙宸接過金針。針尖黑得發亮,湊近聞有股腐臭味,像是紮進了什麼腐肉裡。他忽然想起趙祈臨終的話——他們用活人養蠱...
備轎。趙宸合上錦盒,去東宮。
將軍!老藥頭一把拽住他袖子,東宮現在全是玄甲衛!四殿下昨夜就搬進去了,說是...說是奉旨監國!
趙宸冷笑。他解開大氅,露出裡麵的素白蟒袍——是親王服喪的裝束。腰間懸著的玄冰劍也纏上了白綾,劍鞘上凝著霜花。
本王的五弟昨夜暴斃。他聲音冷得像冰,按製,該由太子主持喪儀。既然東宮有人,自然該去討個說法。
老藥頭還要再勸,角樓下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一個穿著驛卒服飾的漢子滾鞍下馬,從懷裡掏出個油布包:王爺!北境八百裡加急!
趙宸拆開油布。裡麵是張邊關告急文書,落款是鎮北軍副將忽爾卓。文書上的字跡潦草不堪,像是倉促間寫就:北境三鎮突發瘟疫,染者渾身黑斑,三日即死。疑與幽冥門有關,望王爺速歸!
文書背麵還沾著幾滴黑血,已經凝固成詭異的符文。趙宸右肩胎記突然灼痛,青光不受控製地流轉向掌心,將符文映得發亮——竟是個歪歪扭扭的字!
將軍?老藥頭察覺異樣。
趙宸收起文書:加派人手,盯緊四皇子府和玄甲衛大營。他頓了頓,再派人去查查,陛下...有多久沒上朝了。
老藥頭臉色一變:您是說...
五弟臨終前說太子是假的。趙宸望向皇城方向,若東宮那位不是真太子,養心殿裡的...又會是誰?
晨鐘響起時,趙宸的轎子已經停在東華門外。守門的金甲衛見他一身素服,紛紛低頭行禮——鎮北王為弟服喪,誰敢攔阻?
東宮前的廣場上已經站滿了等候召見的官員。趙宸剛下轎,就聽見一陣騷動——左都禦史李存仁正被幾個玄甲衛出來,老臉漲得通紅。
王爺!李存仁看見趙宸,如見救星,老臣正要參大皇子縱容門人貪墨軍餉,誰知四殿下竟說...說老臣構陷皇子!
趙宸右肩胎記微微發熱。他掃了眼李存仁袖口露出的奏折一角——正是他讓老藥頭送去的那份。
禦史風聞奏事,本就是職責。趙宸聲音不大,卻讓周圍官員都聽得清楚,四弟連奏本都不讓呈,莫非...心虛?
玄甲衛們臉色頓變。為首的小校硬著頭皮上前:王爺恕罪,四殿下有令...
本王是來討喪儀的。趙宸徑直越過他,五皇子昨夜暴斃,東宮難道連個說法都沒有?
廣場上一片嘩然。幾個年邁的翰林已經紅了眼眶——趙祈雖不得寵,但溫良恭儉滿朝皆知。如今突然暴斃,連個訃告都沒有,實在令人心寒。
東宮大門突然洞開。八個玄甲衛魚貫而出,分列兩側。隨後出來的是個穿杏黃蟒袍的年輕男子,眉目如畫,隻是臉色蒼白得不像活人——正是四皇子趙稷!
三哥。趙稷嘴角掛著淺笑,眼底卻冷得像冰,五弟的事,弟弟也很痛心。但父皇有旨,眼下北境告急,一切從簡。
趙宸右肩胎記突地一跳。他盯著趙稷的脖頸——那裡有道淡得幾乎看不見的紅痕,形狀像極了趙祈心口的疤痕!
從簡?趙宸冷笑,五弟是皇子,按製該停靈七日,百官吊唁。四弟一句,就要草草下葬?
趙稷眼底閃過一絲慌亂。他下意識摸了摸脖頸,紅痕似乎更明顯了些:三哥誤會了。實在是...是五弟染了瘟疫,怕傳染...
瘟疫?趙宸突然提高聲音,五弟昨日還在宮中請安,夜裡就暴斃在我府上。四弟說的瘟疫,莫非是指這個?
他從袖中掏出那片皮肉,高高舉起。晨光下,皮肉上的青黑色紋路清晰可見,像是什麼蟲子的巢穴。
這是從刺殺五弟的凶手身上抓下來的。趙宸聲音如鐵,四弟要不要看看,這紋路...像不像玄甲衛的刺青?
趙稷臉色驟變。他脖頸的紅痕突然滲出血絲,將杏黃領口染紅了一小片。幾個眼尖的官員已經驚呼出聲:四殿下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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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妨。趙稷強自鎮定,昨夜練劍不小心...
是麼?趙宸突然上前一步,那四弟可認得這個?
他亮出半截令箭。箭杆上大皇子府四個字已經被血浸透,但依然清晰可辨。趙稷瞳孔猛地收縮,脖頸的血流得更急了。
三哥這是何意?他聲音發緊,大皇兄還在天牢...
天牢?趙宸冷笑,四弟確定?
他忽然轉向群臣:諸位大人可知道,昨夜玄甲衛為何全城搜捕?不等眾人回答,他自問自答,因為大皇子越獄了!而幫他越獄的,正是這塊令牌的主人!
廣場上一片嘩然。幾個武將已經按捺不住:王爺此言當真?
千真萬確。趙宸從懷中取出軍餉賬簿殘頁,這是大皇子門人貪墨軍餉的罪證。三年前漠北之戰,我軍將士餓著肚子打仗,就是因為這批糧草被人換了沙土!
李存仁趁機高喊:老臣要參的就是此事!四殿下為何阻撓?
趙稷脖頸已經紅了一片。他猛地抬手,玄甲衛立刻圍了上來:鎮北王妖言惑眾,給本王拿下!
誰敢!趙宸暴喝。右肩胎記青光炸裂,玄冰劍自行出鞘三寸,寒氣瞬間籠罩全場!本王乃先帝親封鎮北王,有劍履上殿之權!今日就是要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問問陛下——
他一字一頓:大皇子越獄,四皇子阻攔查案,五皇子離奇暴斃...這江山,到底還是不是趙家的江山!
這句話像記炸雷,震得所有人耳膜生疼。趙稷脖頸的紅痕突然裂開,黑血如蚯蚓般爬下鎖骨。他踉蹌後退,嘶聲喊道:護駕!鎮北王要造反!
玄甲衛一擁而上。趙宸劍不出鞘,僅憑劍氣就將最先衝來的三人凍成冰雕。其餘人見狀,竟不敢再上前。
本王隻要一個答案。趙宸步步逼近,五弟是怎麼死的?大皇子在哪?陛下...究竟還是不是陛下?
趙稷突然詭笑。他一把扯開領口,露出脖頸上完全裂開的疤痕——那根本不是傷口,而是一張長滿細齒的嘴!
三哥想知道?那張嘴一開一合,聲音尖細得不似人聲,去問父皇啊...
妖孽!李存仁厲喝,你不是四殿下!
趙稷仰天大笑。他的皮膚開始龜裂,露出底下青灰色的鱗片:老東西眼力不錯。那張嘴越咧越大,幾乎延伸到胸口,可惜...晚了!
他猛地撲向趙宸!趙宸玄冰劍終於出鞘,青光如匹練斬向怪物咽喉。誰知那怪物不閃不避,任由劍鋒斬入脖頸,黑血噴濺!
三哥...怪物頂著趙稷的臉,笑容猙獰,你殺不死我的...我是...鑰匙啊...
黑血落地竟如活物般蠕動,瞬間凝成個詭異的符文。趙宸右肩胎記突然劇痛,青光不受控製地流向符文,竟被一點點吸了進去!
將軍小心!老藥頭不知何時衝進廣場,枯手撒出一把朱砂,那是噬魂陣!
朱砂沾血即燃,藍火瞬間吞沒符文。怪物慘叫一聲,脖頸的傷口冒出滾滾黑煙。趙宸趁機抽劍,反手又是一記橫掃,將怪物攔腰斬斷!
噗嗤!
怪物斷成兩截,卻沒有倒下。斷口處伸出無數肉芽,眨眼間又連在一起。它獰笑著撲向趙宸:沒用的三哥...除非你毀了所有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