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塊浸了墨的棉絮,沉甸甸壓在京城上空。趙宸裹著玄色大氅,踩著積雪往城南走。他的靴底碾過冰碴子,發出細碎的咯吱聲,身後忽爾卓提著燈籠,影子被拉得老長。
王爺,前麵就是李家村了。忽爾卓壓低聲音,燈籠光晃過村口那棵老槐樹,樹杈上掛著幾縷殘雪,像吊著幾根白綾。
趙宸抬眼。村口那排青瓦房本是田莊佃戶的住處,如今半邊牆塌了,門板上還留著黑黢黢的箭痕。他記得劉二狗說過,原田莊小吏老周就躲在這村西頭破廟裡。
你在這等著。趙宸解下腰間玄鐵劍,劍鞘磕在青石板上發出悶響,彆跟太近。
忽爾卓攥緊燈籠杆:王爺,那墨鴉......
我知道。趙宸回頭看了他一眼,月光下,他右肩的胎記泛著幽藍,守好燈籠。
村西頭的破廟早沒了香火,供桌歪倒在牆角,香灰積了半寸厚。趙宸貓腰鑽進去時,黴味混著血腥氣直往鼻子裡鑽。供桌後傳來壓抑的咳嗽聲,他反手抽出玄鐵劍,劍尖挑開供桌布——
一個老頭縮在香案底下,渾身發抖,褲腳沾著血,手裡死死攥著個布包。
老周?趙宸壓低聲音。
老頭猛地抬頭,渾濁的眼睛裡全是驚恐。他剛要開口,廟外突然傳來一陣風聲。趙宸反手將老頭推進供桌下,玄鐵劍橫在胸前。
吱呀——
廟門被推開條縫,冷風灌進來,吹得供桌上的殘香簌簌往下掉。陰影裡走出個人影,個子不高,裹著件寬大的黑袍,袍角沾著暗紅的血。最顯眼的是他左眼蒙著塊黑布,右眼裡泛著幽綠的光,像隻餓了三天的狼。
墨鴉。趙宸低喝一聲。
黑袍人笑了,聲音像砂紙擦過鐵器:鎮北王,您倒是來得巧。他抬起右手,指尖轉著枚三棱透骨釘,您要找的老周,我正打算請他去陰曹地府喝茶呢。
趙宸沒接話,玄鐵劍微微抬起。他能感覺到右肩的胎記在發燙,像有團火在皮膚下燒。這感覺從進村就開始了,越靠近破廟越明顯。
放了他。趙宸聲音冷得像冰。
墨鴉歪了歪頭,獨眼裡的綠光更盛:鎮北王這是要替天行道?他突然動了,黑袍翻卷間,整個人像片葉子飄了起來,三棱透骨釘直取趙宸咽喉!
趙宸旋身避開,玄鐵劍劃出半道弧光。劍鋒擦著墨鴉的手腕過去,削掉他半片袖角。墨鴉不躲不閃,反而欺身更近,另一隻手成爪直取趙宸心口:王爺的劍法不錯,可惜......
隻學了皮毛!
趙宸低喝一聲,玄鐵劍突然變刺為劈,劍氣裹著寒氣劈向墨鴉麵門。墨鴉獨眼驟縮,慌忙後仰,黑袍被劍氣撕開道口子,露出裡麵青灰色的皮膚,上麵爬滿細密的青筋,像蚯蚓鑽在皮下。
果然是幽冥爪!趙宸心裡一沉。他在漠北聽說過,門徒修煉邪術,皮膚會變成這樣。
墨鴉捂著被撕開的袖子後退兩步,突然發出尖銳的笑聲:鎮北王,您以為憑這點本事就能護住那老東西?他抬手拍了拍胸口,這村子裡的狗,可都喂了蝕骨散。
趙宸心裡一緊。他剛才進村時就聞見股怪味,原以為是積雪化了的腥氣,現在想來......
老周!他猛地轉頭看向供桌下。
老頭已經癱在地上,嘴唇發紫,手腳抽搐。趙宸衝過去抱起他,發現他脖頸處有道細小的牙印,正往外滲黑血。
沒用的。墨鴉慢悠悠走過來,玄鐵劍的劍尖抵在他後心,這蝕骨散發作起來,神仙都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