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宸立在枯井邊,玄色大氅的下擺被寒風卷起,獵獵作響。井口黑洞洞的,一股混合著陳年水腥和腐敗氣息的陰風從底下倒灌上來,吹得他右肩的胎記一陣灼痛。
井沿的青石板上,幾道新鮮的刮痕清晰可見,邊緣還沾著些暗紅的泥點。老藥頭蹲在旁邊,枯手撚起一點泥土湊到鼻尖,渾濁的老眼猛地一縮:“王爺,是血!剛乾不久!”
忽爾卓提著燈籠湊近井口,昏黃的光線勉強探入丈許,便被濃稠的黑暗吞噬。井壁上布滿了滑膩的青苔,隱約可見幾道深深的、像是被什麼利爪硬生生摳出來的痕跡,一路向下延伸。
“有人下去過。”忽爾卓聲音發沉,“而且...剛走沒多久。”
趙宸右肩的胎記突突直跳,灼痛感順著脊骨往上爬。他想起靜室裡看到的幻象——母妃站在井邊,絕望回眸,唇間吐出的那個破碎的“鎖”字。這口井,底下到底藏著什麼?
“下!”趙宸聲音冷硬,不容置疑。
忽爾卓立刻解下腰間盤著的繩索,將一端牢牢係在井邊一截半塌的石柱上。繩索是特製的牛筋混著鋼絲,足有小兒臂粗。他試了試繩結的牢固,將另一端拋入井中。
“王爺,老奴先下。”忽爾卓沉聲道。
“一起。”趙宸解下大氅扔給老藥頭,“藥頭,你在上麵守著,有動靜立刻示警。”
老藥頭枯手緊緊攥著大氅,嘴唇動了動,最終隻重重點頭:“王爺千萬小心!”
趙宸和忽爾卓一前一後,抓住繩索,滑入井口。冰冷的濕氣瞬間包裹全身,井壁滑膩異常,帶著一股刺鼻的黴味。燈籠的光隻能照亮身周一小片,井水早已乾涸,腳下是厚厚的淤泥和碎石,踩上去發出“噗嗤”的悶響。
越往下,空氣越稀薄,那股腐敗的腥氣也越發濃重,幾乎令人窒息。井壁上那些深深的抓痕也愈發密集、猙獰,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乾涸發黑的血跡。趙宸右肩的胎記灼痛加劇,青光不受控製地透衣而出,在黑暗中幽幽亮起,將周圍滑膩的井壁映得一片慘綠。
“王爺,您看!”忽爾卓壓低聲音,燈籠指向下方不遠處。
井底淤泥中,半埋著一具屍體!屍體穿著破爛的灰色短打,看裝束像是市井苦力,但麵容扭曲,眼珠暴突,嘴巴大張,仿佛死前看到了極其恐怖的東西。更詭異的是,他的右手五指血肉模糊,指甲儘數翻卷斷裂,顯然是在井壁上瘋狂抓撓所致。
“是引路的。”忽爾卓蹲下身檢查,“中了屍毒,神誌不清自己爬進來的。死了不到兩個時辰。”
趙宸的目光卻越過屍體,落在井底一側。那裡的淤泥被扒開,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黑漆漆的洞口!洞口邊緣殘留著清晰的腳印,一直延伸進去。一股更加陰冷、帶著淡淡硫磺味的氣息從洞內緩緩湧出。
“追!”趙宸眼中寒光一閃,率先鑽入洞口。
洞內狹窄低矮,需彎腰前行。空氣汙濁得令人作嘔,混雜著硫磺、腐臭和一種難以形容的甜腥味。洞壁不再是滑膩的青苔,而是某種暗紅色的、仿佛凝結血塊的岩石,觸手冰涼刺骨。趙宸右肩的胎記青光流轉,照亮前路,也讓他看清了洞壁上那些更加密集、更加深刻的抓痕——有些甚至深達寸許,絕非人力可為!
“王爺,不對勁。”忽爾卓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這洞...像是被什麼東西硬生生挖出來的!”
話音剛落,前方黑暗中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聲音短促尖銳,充滿了極致的恐懼,隨即戛然而止,隻餘下空洞的回音。
趙宸和忽爾卓對視一眼,加快腳步。轉過一個狹窄的彎道,眼前豁然出現一個稍大的溶洞。溶洞中央,一個黑衣人影蜷縮在地上,身體劇烈抽搐著,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他旁邊,倒著另一具屍體,正是那個引路的苦力,此刻已經一動不動。
“墨鴉的人!”忽爾卓低喝,鋼刀出鞘。
那抽搐的黑衣人猛地抬起頭!他的臉在趙宸胎記的青光映照下,一片慘綠,五官扭曲變形,眼珠幾乎要瞪出眼眶,瞳孔深處卻是一片死寂的空洞。他喉嚨裡的“嗬嗬”聲越來越響,嘴角咧開一個詭異的弧度,露出森白的牙齒。
“嗬...門...開了...”他喉嚨裡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帶著非人的嘶啞。
緊接著,他身體猛地一僵,四肢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反向扭曲,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哢嚓”聲!皮膚下像有無數活物在瘋狂蠕動、鼓脹!他的眼珠“噗”地一聲爆開,兩股粘稠的黑血噴濺而出!
“退!”趙宸厲喝,一把拽住忽爾卓向後急退!
就在他們退開的瞬間,那黑衣人的身體如同吹脹的皮囊般轟然炸開!腥臭的黑血和破碎的內臟四濺飛射,打在洞壁上發出“嗤嗤”的腐蝕聲!更可怕的是,血霧中飛出無數細如發絲的黑蟲,如同活物般在空中扭曲、彙聚,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嗡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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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屍蠱!”忽爾卓臉色大變,鋼刀舞得密不透風,將撲來的黑蟲斬落。但蟲群數量太多,前仆後繼!
趙宸右肩胎記青光暴漲!他低喝一聲,左手並指如劍,猛地按在灼熱的胎記上!一股沛然的青光如同潮水般洶湧而出,瞬間籠罩身前丈許空間!
青光所及之處,黑蟲如同雪遇沸湯,發出淒厲的尖嘯,瞬間化為飛灰!刺鼻的焦臭味彌漫開來。
蟲群被清空,溶洞內暫時恢複了死寂。隻有地上那兩灘腥臭的汙血和殘骸,證明著剛才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