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的炭火燒得劈啪響,趙宸跪在軟榻前,將那枚羊脂玉佩輕輕放在太後手邊。玉佩上還沾著他指尖的溫度,蓮心那點朱砂紅得像要滴出血來。
“阿宸...”太後望著玉佩,渾濁的眼睛裡浮起一層水光,“這是你娘臨終前...塞給我的。”
趙宸喉頭發緊。記憶裡的母妃總是穿著月白宮裝,站在廊下繡並蒂蓮,或是端著藥碗輕聲哄他喝藥。他從未想過,這樣溫柔的人,臨終前竟然藏著這樣的秘密。
“她說...這玉佩是用她的血祭煉的。”太後指尖輕輕撫過玉佩邊緣,“能鎮幽冥門的陰氣,也能...也能護你周全。”
趙宸摸了摸右肩的胎記,那裡還殘留著鎖魂骨的溫度。他想起冷宮井底的骸骨,想起母妃投井前那聲破碎的“鎖”,終於明白——原來母妃早就算到今日,用自己的血和骨,為他鋪了這條路。
“母後。”他握住太後的手,“您告訴我,當年父皇為何要娶母妃?”
太後的手指微微發顫,目光落在窗外的梅樹上。雪已經停了,梅枝上積著半寸厚的雪,像極了十七年前那個雪夜。
“你父皇...他本是要娶三叔公的妹妹做太子妃的。”太後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可三叔公不同意,說‘趙家天子,該配趙家女’。你娘是趙家旁支的庶女,當年在江南長大,連姓氏都是後來改的。”
趙宸愣住了。他從未聽說過母妃的出身。
“你娘十六歲那年,跟著商隊進京賣絲綢。”太後繼續道,“那天雪下得很大,她迷了路,倒在雪地裡。是你父皇的暗衛救了她,帶回宮裡。你父皇見她生得清麗,又知書達理,便...便動了心思。”
“可三叔公不同意?”
“是。”太後點頭,“三叔公說你娘‘血統不純’,配不上太子。你父皇為了安撫他,答應等太子登基後,封你娘為貴妃。可誰知道...你娘懷上你之後,三叔公便開始動手了。”
趙宸的心臟像被人攥住了。他想起母妃臨終前說的“莫要信任何人”,原來最痛的,是連至親都要利用她的血統。
“你娘懷孕三月時,三叔公的人往她藥裡下了慢性毒藥。”太後的指甲掐進掌心,“她吐了三個月血,卻始終沒告訴我。直到你出生那天,她咳著血跟我說:‘阿月,替我看著阿宸長大。’”
趙宸的眼淚砸在太後手背上。他想起母妃每次摸他腦袋時,指尖總帶著涼意——原來不是因為他怕冷,是她病了。
“那你...”
“我把她藏在我宮裡,對外說是得了肺癆。”太後笑了笑,笑容裡帶著苦澀,“你父皇知道後,要廢了你娘的位分。你娘跪在我麵前,求我‘彆告訴阿宸’。她說...‘阿宸是皇子,該有個體麵的娘’。”
殿外的風卷著雪粒子拍在窗紙上,發出“撲簌簌”的響。趙宸望著太後蒼白的臉,突然想起自己六歲前的記憶——母妃總是抱著他在梅樹下數星星,說“阿宸要快快長大,保護母妃”。可他長大後,母妃卻永遠停留在了那個雪夜。
“母後,您為什麼不告訴我?”他的聲音發顫。
“你娘不讓。”太後摸了摸他的頭,“她說‘阿宸有他的命數’。後來你父皇知道了,要殺你娘滅口。是我...是我求他,說‘她懷著皇子,殺她就是殺皇嗣’。你父皇這才留了她性命,卻把她關在冷宮裡。”
趙宸隻覺一陣眩暈。他想起冷宮那口枯井,想起母妃投井前那身月白宮裝——原來不是她自願的,是被幽冥門的人逼的。
“那幽冥門的門主...三叔公,他為何要害母妃?”
“因為他怕你。”太後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肉裡,“你娘是趙家旁支,卻生了你這個‘真龍天子’。三叔公當年奪皇位時,用了邪術,怕你的血脈會破他的局。他殺了你娘,毀了你的出生證明,就是想讓你...永遠當個‘沒有根基的皇子’。”
趙宸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想起幼時總有人說他是“野種”,想起父皇對他的冷淡,想起大皇子和三皇子對他的排擠——原來這一切,都是三叔公的陰謀。
“母後,您放心。”他輕輕掰開太後的手,“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暖閣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忽爾卓掀開門簾進來,玄色大氅上沾著雪:“王爺!宮外傳來消息,三叔公的暗衛混進了禦膳房,在您的參湯裡下了毒!”
趙宸猛地站起身,太後被他撞得晃了晃,他卻顧不上扶:“參湯呢?”
“老奴已經讓人倒了。”忽爾卓從袖中掏出個小瓷瓶,“這是剩下的湯,老奴拿去給太醫驗了。是‘鶴頂紅’,和當年張太醫死前給您的藥一樣。”
趙宸捏緊瓷瓶。他想起陳默臨死前的話,想起大皇子的陰謀,原來三叔公的爪牙早就滲透到了宮裡。
“母後!”他轉身看向榻上的太後,“您撐著!我去去就回!”
“阿宸...”太後拉住他的衣袖,“彆...彆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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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宸重重點頭:“我知道。”
他大步走出暖閣,迎麵撞上抱著藥箱的老藥頭。老藥頭顫巍巍地說:“王爺,太後方才咳血,老奴...老奴去熬參湯了。”
“藥頭爺爺,您去偏殿守著。”趙宸拍了拍他的肩,“彆讓任何人靠近太後。”
老藥頭點頭如搗蒜。趙宸轉身要走,忽聽身後傳來一聲悶響——是太後摔碎了藥碗!
“阿宸!”太後扶著塌沿站起來,指著殿外,“你...你不能去!他們...他們要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