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皇陵時,晨霧還未散儘。趙宸騎在青騅馬上,望著身後跟著的二十騎玄甲衛,又瞥了眼身邊垂首的趙恒——這孩子昨日在皇陵裡咬著牙沒掉淚,此刻卻連韁繩都握不穩,指節泛白。
阿恒。趙宸勒住馬,伸手替他理了理被晨風吹亂的鬢角,要不...你回京?
趙恒抬頭,眼尾還沾著未乾的淚,母後說...要我跟著你學。
趙宸喉頭發緊。他想起昨夜在慈寧宮,太後把半塊玉佩塞進他手裡時說的話:你母妃臨終前說,這玉佩要等你和阿恒一起看梅樹。此刻玉佩貼著他的心口,暖得像塊烙鐵。
隊伍最前的忽爾卓揚鞭打馬,王爺,前麵就是江南地界了!
趙宸抬頭望去,遠處的青山籠罩在薄霧裡,像浸了水的青墨。江麵上飄著幾葉扁舟,船家搖著櫓,唱著吳儂軟語的調子——這聲音讓他想起母妃,想起她教他背春風又綠江南岸時的模樣。
王爺!一名玄甲衛突然從前麵跑回來,臉上帶著焦急,前麵鎮子裡的百姓說...說昨晚有黑衣人搶糧,還放火燒了糧倉!
趙宸的手猛地收緊,骨節泛白。黑衣人,骷髏旗——又是幽冥門的標誌!
阿恒。他轉頭看向太子,你留在這兒,等我們回來。
趙恒抓住他的衣袖,我要去!
胡鬨!趙宸沉下臉,你現在是儲君,若有個閃失...
我是儲君,更該護著百姓!趙恒急得眼眶發紅,母妃說過...護著百姓,就是護著大梁的根。
趙宸望著他泛紅的眼尾,終究鬆了口:好。跟緊我。
隊伍加快了速度。不多時,便到了那座被燒毀的鎮子。青石板路上還沾著未乾的灰燼,幾間木屋的梁柱歪在一邊,露出焦黑的房梁。幾個百姓縮在牆角,見了官兵便跪下來,哭嚎著:軍爺!那些黑衣人...他們說...說要把糧倉裡的米運去皇陵!
皇陵?趙宸皺眉,幽冥門要運糧去皇陵做什麼?
奴才不知!一個老漢顫抖著說,他們...他們還說了什麼十月十五,血祭門主...奴才記不太清了...
十月十五?趙恒重複了一句,突然想起什麼,哥,母妃的信裡說...梅樹又開花了,今年的花開得特彆好。可慈寧宮的梅樹,是去年才移過來的。
趙宸的瞳孔驟縮。他想起破廟殘碑上的碑文,想起母妃的血契,突然明白了什麼:阿恒,母妃的梅樹,不在慈寧宮。
那在哪兒?
在...江南的破廟。趙宸望著遠處的山影,她當年...可能是在那裡寫的信。
隊伍沿著江岸走了半日,終於在一座破廟前停住。廟門半掩著,門楣上普濟寺三個字已褪成了灰色。廟內飄出股若有若無的檀香味,混著淡淡的血腥氣。
王爺!忽爾卓的聲音從廟後傳來,老奴發現了暗門!
趙宸翻身下馬,玄鐵劍出鞘的瞬間,青光在陽光下劃出一道弧線。廟後的枯井裡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還夾雜著若有若無的呻吟。
王爺!一名玄甲衛舉著火把從井裡爬上來,臉上帶著驚恐,井下...井下有間密室!裡麵有具穿龍袍的骸骨!
趙宸的心臟像被人攥住了。他握緊玄鐵劍,一步步走向枯井。井口的青苔滑得厲害,他扶著井壁往下爬,潮濕的黴味嗆得人睜不開眼。
密室的石門半開著,門內透出昏黃的光。趙宸跨進去的瞬間,聞到股濃烈的血腥氣——石桌上擺著半隻血淋淋的雞,羽毛上還沾著未乾的血珠。石凳上坐著個穿玄色鬥篷的人,背對著他,手裡正捏著隻雞腿。
幽冥門的餘孽,膽子不小。那人頭也不回,聲音沙啞,竟敢闖到爺爺的地盤來。
趙宸握緊玄鐵劍,冷聲道:幽冥門早已覆滅,你又是誰?
那人緩緩轉過臉。趙宸瞳孔驟縮——這張臉,竟與父皇有七分相似!隻是眼角的淚痣是白色的,左臉頰上有道猙獰的刀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