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宮石門緩緩開啟的瞬間,晨光如碎金潑在趙煊臉上。他攥著銅匣碎片的手抖得厲害,指縫裡滲出的血混著匣上乾涸的舊血,在青石板上洇出暗紅的花。趙宸的玄鐵劍還插在祭壇裂縫裡,劍身嗡鳴未止。
趙大哥!趙恒撲過來,袖口擦過他腕間將愈的血痕,你的手...
趙煊猛地抽回手,銅匣碎片墜地。他盯著滿地黑灰——那是幽冥門主最後的痕跡,混著半枚羊脂玉佩的碎渣。玉佩上纏枝蓮的紋路他認得,是娘親最愛的花樣。
娘...他喉頭滾了滾,突然彎腰乾嘔起來。三日未進食的胃絞著酸水,混著血腥氣直衝鼻腔。
趙宸解下玄色大氅裹住他:回宮。
慈寧宮的炭火燒得劈啪響。趙煊蜷在軟榻上,太醫拆紗布時,腕間血痂連著皮肉被撕開。他咬著牙沒吭聲,隻盯著窗欞外那株老梅——昨夜雪壓斷的枝椏處,幾點新芽正頂著殘雪冒頭。
公子這傷...太醫欲言又止,傷口沾了幽冥門的蝕骨粉,需剜肉清毒。
趙煊聲音啞得像砂紙磨鐵。他想起娘親銅匣裡那張字條——越冷越開花。原來剜肉剔骨,便是他的。
匕首切入皮肉時,趙宸突然按住太醫的手:用我的藥。他從懷中掏出個瓷瓶,倒出些淡青粉末。藥粉沾血的瞬間,傷口騰起細煙,鑽心的疼化作一股暖流。
鎖魂骨的粉。趙宸替他纏上乾淨紗布,母妃留的。
趙煊指尖拂過紗布下微燙的傷口。這暖意與昨夜地宮鎖魂骨玉的光何其相似。他忽然明白,娘親以血養骨二十年,護的不隻是他,還有這能救人的藥。
暖閣門推開,太後扶著宮人進來,目光掃過趙煊腕間:皇帝剛下了旨,江南道八百裡加急,水患衝了糧道。
趙宸眉心驟緊:江北倉的軍糧...
淹了大半。太後將奏折擲在案上,更糟的是,運糧官報上來,淹死的糧車裡混著黑甲屍——是幽冥門的煉屍術!
趙煊猛地抬頭:他們沒死絕?
死絕?太後冷笑,百足之蟲罷了。哀家疑心,水患來得蹊蹺。她指尖點著奏折上清江縣三字,這地方,離你娘埋銅匣的梅林不足百裡。
趙宸倏然起身:兒臣去一趟。
你去?太後目光掃過趙煊,帶他一起。
趙煊怔住。太後卻已轉向他:你娘埋匣子的梅山,是清江上遊水源地。那匣子...她頓了頓,當年裝著半塊鎖魂骨。
疾馳的馬車碾過官道時,趙煊攥著銅匣碎片昏沉睡去。夢裡娘親站在梅樹下,月白衫子被血染透半邊,笑著朝他招手:阿煊,匣底夾層...
他驚醒時,車正停在清江驛。窗外暴雨如瀑,江水裹著斷木屍骸拍打堤岸。趙宸的玄甲衛在泥濘中拉拽糧車,忽爾卓的喊聲撕開雨幕:王爺!黑甲屍活了!
江麵浮起十幾具黑甲屍,眼窩冒著綠火直撲糧車!趙宸玄鐵劍出鞘,青光斬斷最先撲來的屍骸。黑甲卻似無窮儘,斷裂的肢體蠕動著重新拚接。
蝕骨粉!趙煊突然嘶喊,傷口沾不得!
話音未落,一個玄甲衛被黑甲屍利爪劃破臂膀,傷口瞬間發黑潰爛。趙煊抓起車上藥粉撲過去,青煙騰起時,黑甲屍發出淒厲尖嘯,化作黑水滲入泥中。
趙公子!忽爾卓急吼,糧車要沉!
江心處,載糧的樓船正緩緩傾斜。趙煊望見船頭桅杆上捆著個青衫書生,洪水已漫到他腰際——正是那日破廟裡替他包紮的小吏!
繩來!趙煊奪過麻繩捆在腰間,縱身躍入怒江。濁浪劈頭蓋臉砸下,他攥著繩結的手凍得發紫,銅匣碎片在懷中烙鐵般發燙。娘親的聲音似在耳邊:越冷越開花...
他抓住桅杆時,書生已昏死過去。黑甲屍的利爪勾住他腳踝,腐臭味直衝腦門。趙煊反手將銅匣碎片紮進屍骸眼窩!綠火熄滅,他割斷繩索,扛起書繩泅向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