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莊園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沉寂,風雪暫歇,唯有屋簷下凝結的冰棱偶爾斷裂,發出清脆的聲響,更添幾分死寂。偏房內,燭火將儘,光線昏暗,映得趙宸的臉龐如同覆了一層寒霜。
高陽伏在床邊,不知不覺已昏睡過去,眼角還掛著未乾的淚痕。忽爾卓抱著刀倚在門邊假寐,眉頭緊鎖,仿佛在夢中也在廝殺。老藥頭則坐在爐邊,對著將熄的炭火出神,手中捏著一枚銀針,無意識地在指間轉動。
就在這萬籟俱寂之時,床榻上的趙宸,身體極其輕微地痙攣了一下。幅度小到幾乎無法察覺,卻讓一直留有一絲心神在他身上的老藥頭猛地驚醒。
“王爺?”老藥頭倏地站起,幾步跨到床邊。
高陽和忽爾卓也被這動靜驚醒,瞬間圍攏過來。
隻見趙宸依舊雙目緊閉,但緊抿的唇縫間,竟溢出了一縷極細的、暗紅色的血絲。這血絲並非新鮮血液的鮮紅,而是透著一種沉滯的暗色,仿佛淤積了許久。
“這是…”高陽心揪緊了。
老藥頭俯身,小心翼翼用乾淨布巾拭去那血絲,又仔細探查趙宸的脈息和瞳孔。他的臉色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更加凝重。“是鬱結於心脈的瘀血…強行催動那般力量,心脈受損極重,如今氣息微弱,連將這瘀血自行化開都做不到了。瘀血堵在此處,如同河道堵塞,新鮮氣血無法通達,隻會加速…”
後麵的話他沒說,但意思不言而喻。這是傷重到了連身體最基本的修複機能都已停滯的征兆。
希望剛剛燃起,就被一盆冰水澆滅。高陽腿一軟,險些栽倒,被忽爾卓一把扶住。
“難道…就真的沒有一點辦法了嗎?”忽爾卓聲音嘶啞,虎目含淚。
老藥頭沉默片刻,目光掃過房間,最終落在角落裡一個不起眼的、蒙著灰塵的木匣上。那是他們從皇宮帶出的少數物品之一,裡麵裝著一些虞貴妃的遺物,之前一直沒敢動。
“或許…還有一個法子,極其凶險,但…值得一試。”老藥頭的聲音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娘娘生前與王爺母子連心,她的遺物上,或許還殘留著極強的念力。若能以特殊手法激發,或可…或可形成一座‘心橋’,短暫連接王爺瀕臨消散的神魂,給予一絲牽引。”
“心橋?”高陽眼中重新燃起希冀,“如何做?”
“需以至親之血為引,以精純的淨世之力為柴,點燃遺物中的殘念。”老藥頭看向高陽,“高姑娘,你與王爺雖無血緣,但心意相通,淨世之力亦屬同源,或可替代。但此法極耗心神,一旦開始,便不能中斷,否則遺物反噬,引念之人必遭重創,王爺也可能魂飛魄散!”
“我來!”高陽毫不猶豫,眼神堅定,“告訴我該怎麼做!”
老藥頭不再多言,迅速打開木匣,取出一支樣式古樸、色澤溫潤的白玉簪,正是虞貴妃生前常戴之物。他讓高陽洗淨雙手,割破指尖,將幾滴殷紅的血珠滴在玉簪之上。隨即,他指引高陽將雙手虛按在玉簪兩端,閉目凝神,將體內殘存的、微弱的淨世之力,毫無保留地緩緩注入其中。
起初,玉簪毫無反應。高陽額角滲出細密汗珠,臉色愈發蒼白,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如同泥牛入海。但她咬牙堅持著,心中隻有一個念頭:救他!
就在她即將力竭之際,那白玉簪子突然輕輕一顫!沾染其上的血珠竟如同活了過來,緩緩滲入玉質之中,簪身內部仿佛有乳白色的流光開始極其緩慢地流轉起來!一股難以形容的、溫柔而哀傷的氣息,如同沉睡的母親被喚醒,悄然彌漫開來。
“有效!”老藥頭低呼,緊張地關注著玉簪和高陽的狀態。
高陽心中一喜,更加專注地維持著力量的輸送。那玉簪上的流光越來越明顯,漸漸在她雙掌之間形成了一道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的乳白色光暈,如同一個小小的、溫暖的光繭。
老藥頭示意忽爾卓將趙宸的身體稍微扶起,然後將那籠罩著光暈的玉簪,小心翼翼地、輕輕地抵在了趙宸的眉心——那點墨痕所在之處。
就在玉簪觸及眉心的刹那——
“嗡!”
一聲極其輕微、卻直抵靈魂深處的嗡鳴響起!
趙宸的身體猛地一震!不是痙攣,而是一種仿佛從沉睡中被強行拽醒的劇烈反應!他眉心那點墨痕驟然亮起幽光,與玉簪的乳白光暈激烈碰撞、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