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京城,被一層不祥的死寂籠罩。往日繁華的街巷空無一人,唯有寒風卷著紙錢和灰燼,在青石板路上打著旋兒。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和焦糊味,偶爾從深宅大院裡傳出幾聲壓抑的哭泣,旋即又被更深的寂靜吞沒。
趙宸如同一道幽靈,在屋簷和陰影間無聲穿行。他換上了那身沾滿汙血的禁軍服飾,臉上塗抹著灰土,將自身氣息收斂到極致,混沌之光在體內緩緩流轉,模擬著周圍環境中那稀薄卻無處不在的幽冥死氣,讓他幾乎與這片鬼域融為一體。
李存仁製造的混亂主要集中在西南方向,火光和隱約的喊殺聲確實吸引了不少巡邏的幽冥傀儡和低級門徒的注意。但越靠近內城,戒備反而越發森嚴。一隊隊眼神空洞、動作僵硬的屍兵邁著整齊的步伐巡弋而過,暗處時而有身披鬥篷、氣息陰冷的高階門徒如雕像般佇立,警惕地感知著任何異常波動。
趙宸憑借修羅眼對能量流動的敏銳洞察,總能提前避開這些明崗暗哨。他的目標明確——位於內城東北角的鎮北碑林。
鎮北碑林,並非單指一塊石碑,而是一片占地頗廣的園林,其間矗立著數十座大小不一、鐫刻著曆代鎮北王功績的石碑,是趙家榮耀的象征,也是京城龍脈的一處重要支點。平日裡有專人看守,香火不斷。但此刻,整個碑林區域被一股濃鬱的黑氣籠罩,仿佛與世隔絕,連風聲傳進去都變得扭曲模糊。
趙宸潛伏在碑林外一株枯死的老槐樹陰影下,眉頭微蹙。眼前的黑氣並非簡單的幽冥死氣,而是一種更加古老、更加詭異的陣法能量,帶著強烈的排斥和腐蝕性。強行闖入,必然觸發警報。
他閉上雙眼,左眼深處混沌之光無聲流轉,視野穿透表象,看向那黑氣籠罩的碑林。隻見無數道細密的、如同血管般的黑色能量線,以中央那座最高的、供奉著開國鎮北王的主碑為核心,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將整個碑林覆蓋。網上流動著粘稠的黑暗能量,隱隱傳來萬魂哀嚎般的嘶鳴。而在主碑下方,他感應到了一股極其隱晦、卻無比深邃恐怖的意誌波動,如同沉睡的凶獸,正在緩慢而堅定地蘇醒。
那就是“門主”的真身!或者說,是其被封印的核心所在!
同時,他也看到了陣法運行的幾個相對薄弱的節點,以及…主碑碑身上,一些新近刻上去的、與周圍古樸碑文格格不入的詭異符文,正散發著與趙稷同源的陰冷氣息。顯然,趙稷已經在此地經營許久,這陣法便是他的手筆,用於加速“門主”的蘇醒,並保護此地。
硬闖不行,必須找到陣法的“生門”或者製造混亂,調虎離山。
就在趙宸凝神尋找破綻之際,一陣輕微卻整齊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他立刻將氣息收斂到近乎虛無,融入陰影深處。
隻見一隊約二十人的幽冥屍兵,押送著幾名被鐵鏈鎖住、衣衫襤褸的囚犯,朝著碑林走來。那些囚犯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個個麵黃肌瘦,眼神麻木絕望,身上散發著微弱的生靈氣息,與周圍的死寂格格不入。
“快走!磨蹭什麼!”為首的屍兵小隊長發出沙啞的嗬斥,推搡著囚犯。
“大人…饒命啊…我們隻是普通百姓…”一個老者顫聲哀求。
“哼,能為聖尊蘇醒貢獻一份力,是你們的榮耀!”小隊長獰笑一聲,眼中幽光閃爍。
趙宸心中一沉。這些囚犯,是被抓來作為血祭的祭品!趙稷果然在加快儀式!
眼看屍兵小隊就要進入碑林陣法範圍,趙宸心念電轉。這是一個機會!趁他們開啟陣法通道的瞬間,或許能混進去!
他屏住呼吸,如同蟄伏的獵豹,等待著最佳時機。
屍兵小隊在碑林邊緣停下。小隊長取出一枚刻畫著符文的黑色令牌,對著黑氣籠罩的邊界一晃。令牌散發出幽光,前方的黑氣如同簾幕般向兩側分開,露出一個僅容數人通過的狹窄通道。
“進去!”小隊長催促道。
囚犯們被推搡著踏入通道。就在最後一名屍兵也即將邁入的刹那——
趙宸動了!
他身形如電,幾乎貼著地麵掠出!在通道閉合的前一瞬,他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滑入其中,甚至順手將一名落在最後、踉蹌欲倒的囚犯輕輕扶了一把,借力隱入了通道內側的陰影裡。整個過程快如閃電,沒有引起任何警覺。
一進入碑林,陰寒之氣驟然加重,仿佛瞬間從初冬步入了數九寒天。光線黯淡,四周矗立的石碑在黑暗中如同張牙舞爪的巨人,投下扭曲的陰影。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和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來自遠古的腐朽氣息。
屍兵小隊押著囚犯,沿著一條被清理出來的小徑,朝著中央主碑的方向走去。趙宸隱匿身形,遠遠吊在後麵,小心翼翼地避開地麵上那些若隱若現的陣法紋路。
越靠近主碑,那股恐怖的意誌波動越清晰,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碑下沉沉呼吸,每一次“呼吸”都引得周圍空間微微扭曲。主碑下方,似乎有一個巨大的、深不見底的洞口,濃稠如墨的黑氣正從中源源不斷地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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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主碑前,已經搭建起一個簡易的祭壇。祭壇周圍,站著數名身著暗紅長袍、氣息強大的幽冥門徒,為首一人,身形瘦削,背對著趙宸,但那股陰冷邪異的氣質,讓趙宸瞬間確認——是趙稷!他果然在這裡親自主持儀式!
趙稷似乎正在對著主碑低聲吟誦著什麼晦澀的咒文,他手中托著一個不斷蠕動的、由鮮血和怨魂凝聚而成的光球,光球與主碑下方的洞口產生著強烈的共鳴。
“時辰將至,聖尊即將蘇醒。”趙稷的聲音帶著一種狂熱的虔誠,“將這些祭品帶上來,獻上他們的精魂,助聖尊衝破最後一道枷鎖!”
屍兵們將那些驚恐萬分的囚犯推到祭壇前。囚犯們發出絕望的哭喊和哀求,但在門徒們冰冷的目光和屍兵的壓製下,顯得如此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