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的天際線,已經被濃得化不開的黑暗所吞噬。
那不是夜晚的自然降臨,而是趙稷的邪術,將整個天地都拖入了他營造的、絕望的深淵。黑霧如同有生命的巨獸,不斷地翻滾、咆哮,將晉王府的最後陣地,壓縮成了一座孤島。
高台之上,趙稷的身影在黑霧中若隱若現,如同地獄的君王,俯瞰著他親手打造的煉獄。他的臉上,是近乎癲狂的滿足。
“還不夠……”他低語著,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chiffres的興奮,“還需要一個契機,一個能讓所有人都看清自己渺小的契機。”
他緩緩抬起手,指向晉王府那扇緊閉的朱漆大門。
“把‘他’,帶上來。”
隨著他命令的下達,兩名身穿黑甲、被怨念侵蝕得麵目全非的叛軍士兵,拖著一個踉踉蹌蹌的身影,從王府深處走了出來。
那是一個少年。
看上去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身穿不合身的、繡著五爪金龍的明黃色龍袍。他的臉上沒有絲毫屬於這個年紀的朝氣,反而覆蓋著一層死氣沉沉的青黑色。他的雙眼緊閉,睫毛卻在微微顫抖,仿佛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陛下……”一名叛軍士兵用一種近乎諂媚的語氣,在他耳邊低語,“拿起您的劍,向那個叛賊發出最後的諭令吧。”
少年似乎聽到了指令,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不是一雙屬於活人的眼睛。瞳孔已經完全變成了深邃的、毫無感情的漆黑,仿佛兩潭吞噬了所有光線的古井。他就那樣麵無表情地看著前方,嘴唇開合,發出了一種不屬於他自己的、空洞而冰冷的聲音。
那聲音,宏大、威嚴,仿佛來自九幽之底,帶著不容置疑的天命綸音。
“趙宸……”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戰場,壓過了所有的喊殺與嘶吼。
玄甲衛們瞬間騷動起來。許多士兵停下了手中的戰鬥,驚愕地望向聲音的來源。那明明是陛下的聲音,可為何……聽起來如此陌生,如此……邪惡?
“……歸順,或毀滅。”
短短四個字,如同四柄重錘,狠狠地砸在每個人的心上。黑霧之中,一些原本還在抵抗的、被控製程度不深的官兵,動作明顯變得遲疑起來。他們看著那個被“陛下”附身的少年,眼中充滿了迷茫與恐懼。
“看到了嗎,趙宸?”高台上的趙稷發出得意洋洋的笑聲,“你的父皇,你的王朝,都在向我臣服!你,是選擇和他們一樣,跪下祈求寬恕,還是……與我一同,墜入永恒的黑暗?”
晉王府,高牆之上。
趙宸死死地盯著那個被推到陣前的少年。他的拳頭,因為極度的憤怒而攥得咯咯作響,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滲出血絲。
“是你……”趙宸的聲音低沉如雷,充滿了冰冷的殺意,“是你這個藏在他身體裡的邪魔,用卑劣的手段,來動搖我的軍心!”
他一眼就看穿了真相。那不是父皇,那隻是一個被深度控製、被當成了傀儡的容器!趙稷根本不敢讓父皇真正開口,他隻是用一種邪術,模擬出了父皇的聲音,來上演這場可笑又可悲的“勸降”!
“哈哈哈!”趙稷見趙宸不上當,反而暴怒,笑得更加張狂,“憤怒嗎,我的好哥哥?看著你守護的一切,被你的‘父皇’親自唾棄,這種感覺……一定很美妙吧!”
“住口!”趙宸怒吼,體內的修羅眼力量不受控製地沸騰起來。青色的光芒在他周身閃爍,將逼近的黑霧逼退。
他知道,這是趙稷的陰謀。用親情,用君臣大義,來瓦解他最後的防線。隻要軍心動搖,隻要有一個士兵放下武器,黑霧就會像潮水般湧入,將他徹底吞噬。
他不能動搖。
也絕不會允許任何人動搖!
“玄冰劍!”趙宸低喝一聲,腰間的佩劍化作一道冰藍色的流光,落入他手中。劍身散發著徹骨的寒意,瞬間將周圍的黑霧凍結、消融。
他沒有去看那個被操控的“小皇帝”,而是將冰冷的目光,投向了高台上的趙稷。
“你以為,這樣就能亂我心神?”趙宸的聲音,如同臘月的寒風,“收起你那可笑的把戲!有膽量,你就自己下來,與我一戰!像個男人一樣!”
“我為什麼要下去?”趙稷輕蔑地笑道,“操縱木偶,看著你憤怒,豈不是更有趣?”
話音未落,陣前的“小皇帝”動了。
他原本僵硬的身體,突然爆發出與外表不符的速度,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散發著幽光的短劍,直刺趙宸的咽喉!他的動作流暢而致命,顯然,操控他的邪術,也賦予了他強大的戰鬥本能。
“小心!”陳安驚呼。
然而,趙宸仿佛早有預料。他手腕一抖,玄冰劍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格擋開來。“鐺”的一聲脆響,短劍被震飛,而那柄玄冰劍,卻順勢在“小皇帝”的護心鏡上,劃出了一道細微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