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風馬的蹄鐵叩擊著沿江古道的青石板,發出“得得”的脆響,如急雨打在江麵上。剛過正午,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轉陰,江風卷著濕冷的水汽撲麵而來,將林越墨色勁裝的衣角吹得獵獵作響。他腰間的劍廬玉佩愈發滾燙,玉佩上的劍形紋路隱隱透出淡金光芒——這不是單純的劍意感應,而是無名前輩留在玉佩中的“警兆”,暗示前方樂山大佛一帶的邪異氣息已濃到不容忽視。
懷中的獸皮密信被他按得更緊,信紙邊緣的血跡雖已乾涸,卻仍能感受到聶風、步驚雲留下的真氣餘溫。半年前在劍廬,無名曾歎:“風雲老矣,江湖的希望在後人。”那時林越尚不能完全體會,此刻望著江麵儘頭越來越清晰的大佛輪廓,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初遇聶風時,對方白衣勝雪、笑談“守護”的模樣;想起步驚雲雖沉默寡言,卻在他重傷時以排雲掌為他護體的背影。“二位師兄,我來了。”林越低聲自語,右手輕拍追風馬的脖頸,將一絲大羅真氣注入馬身。
追風馬似通人意,長嘶一聲,四蹄泛起淡金色的真氣光暈,原本疾馳的速度再提三成,馬蹄踏過積水的窪地時,竟不濺起半分泥水——這是無名以劍韻滋養的寶馬,最擅在複雜地形中奔襲。江麵上的漁船紛紛靠岸,漁民們望著追風馬疾馳的身影,眼中滿是敬畏——近來天門勢力在江麵劫掠,能如此張揚趕路的,必然是敢與天門抗衡的英雄。
午時剛過,樂山大佛的巨型身影如擎天之柱般矗立在岷江、青衣江、大渡河三江彙流處。佛頭螺髻間纏著七道黑色旌旗,旗麵上繡著扭曲的“天”字,在陰風中招展,像是要將大佛的慈悲氣息徹底吞噬。佛腳下方的亂石灘上,十餘頂青色帳篷依山而建,帳篷的帆布上縫補著細密的針腳,顯然是多次經曆戰火後的修補。
帳篷外的空地上,幾名青衫弟子正在練拳,拳風雖剛勁,卻帶著幾分滯澀。晾曬的勁裝被江風掀起,衣角繡著的“風”“雲”圖騰格外醒目——“風”字用銀線繡就,如流雲飄逸;“雲”字用墨線勾勒,似烏雲沉凝,正是聶、步兩家傳承的標誌。林越注意到,一名年輕弟子的手臂纏著繃帶,繃帶滲出淡淡的血跡,顯然是剛經曆過戰鬥。
“來者止步!”兩道身影如離弦之箭般從帳篷後躍出,一青一白兩道勁氣交織成網,直逼林越眉心。青衫少年約莫十八九歲,身形修長,麵容俊朗,眉宇間帶著與聶風如出一轍的溫和,卻在出招時眼神驟厲,足尖點地時帶起細碎的旋風,正是風神腿第一式“風無定”的起手式,隻是真氣稍顯浮躁;白衣青年二十出頭,身材魁梧,臉龐棱角分明,掌風如江濤拍岸,排雲掌第二式“翻江倒海”剛猛有餘,卻少了步驚雲那份“靜如嶽”的沉穩。
林越勒住馬韁,追風馬前蹄騰空,發出一聲短促的嘶鳴,穩穩停在原地。他腰間的鴻蒙大羅劍輕輕出鞘半寸,金銀相間的劍氣如薄紗般展開,將兩道勁氣輕輕裹住,隨即緩緩彈開——勁氣落在旁邊的岩石上,隻留下淺淺的痕跡,並未傷二人分毫。“在下林越,應聶風、步驚雲二位師兄之約而來。”他抬手按住腰間的劍廬玉佩,真氣催動下,玉佩上的劍形紋路在陽光下亮起,與遠處大佛的輪廓形成奇妙的呼應,“這是無名前輩親贈的信物,二位賢侄可驗。”
青衫少年眼中的厲色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難以掩飾的驚喜,他收勢上前,躬身時動作略顯急切,衣擺掃過地麵的碎石:“晚輩聶承風,乃聶風先祖的曾孫!這位是步淵亭師兄,是步驚雲先祖的玄孫。”他指著白衣青年,語氣帶著幾分自豪,“淵亭師兄的排雲掌,已練到先祖‘剛柔並濟’的三成火候!”
步淵亭也收掌行禮,他的動作比聶承風沉穩許多,隻是拱手時指節微微發白——林越注意到,他掌間布滿老繭,虎口處有一道深可見骨的舊傷,與步驚雲當年與絕無神決戰時留下的劍傷位置幾乎一致。“先祖三日前去探查天門血池的布防,臨行前說,若有持劍廬玉佩之人前來,便是林越前輩。”步淵亭的聲音低沉,“隻是近來天門的人常在附近巡查,我們不得不謹慎。”他瞥了一眼旁邊練拳的弟子,語氣帶著幾分愧疚,“前日有弟子外出取水,被天門的‘吸功使者’重傷,我們……不得不防。”
跟著二人走進主營帳,一股濃鬱的草藥味與墨香交織在一起。帳內空間不大,卻收拾得整齊有序:左側鋪著幾張簡易的木床,床上躺著兩名受傷的弟子,一名老醫者正在為他們換藥;右側的桌案上擺著一個巨大的沙盤,沙盤用岷江的細沙堆成,標注著樂山大佛的地形、血池入口的位置,以及天門勢力的布防——黑色的小旗在沙盤上密集排列,如蛛網般將血池包圍。
桌案邊緣堆著幾卷泛黃的武學圖譜,最上麵的是《風神腿譜》與《排雲掌法》,紙頁邊緣已被翻得起毛,上麵用朱筆圈注著密密麻麻的注解,顯然是聶、步後人曆代傳承的修煉心得。最下麵壓著一卷殘缺的劍譜,劍譜封麵寫著“萬劍歸宗”四個古篆,隻是“歸宗”二字已被撕裂,露出裡麵模糊的劍招圖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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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祖說,天門門主帝天修煉的‘天心訣’,是從帝釋天的聖心訣中拆分出的邪功,能強行吸收他人內力。”聶承風指著沙盤上的血池位置,沙盤上的血池被標成紅色,與大佛的青色形成鮮明對比,“我們練了先祖留下的武學,卻總覺得難以配合——我的風神腿太飄,撐不住淵亭師兄的排雲掌;淵亭師兄的掌力太剛,又會打亂我的腿法節奏。就連這萬劍歸宗,我們也隻練會了‘劍出’,卻練不會‘劍意歸攏’,根本無法形成合力。”
步淵亭拿起《萬劍歸宗》殘譜,指著眼下的圖譜:“這一頁缺了‘劍意引動’的關鍵心法,上次我們聯手對抗天門的吸功大陣,我的掌力剛觸到大陣,就被對方吸走三成內力,若不是承風用風神腿帶我突圍,我恐怕已經被抓回血池煉功了。”他的聲音帶著幾分不甘,“我們不能給先祖丟臉。”
聶承風的話音剛落,帳外突然傳來“當啷”一聲兵器碰撞聲,緊接著是弟子的痛呼:“小心!他的掌能吸內力!”林越身形一晃,已出現在帳外,聶承風與步淵亭緊隨其後。
隻見三名身著黑袍的漢子正圍攻一名青衫弟子,黑袍胸前的“天”字標記在陰沉的天色下格外紮眼。為首的黑袍人身材矮胖,掌心泛著詭異的灰氣,正死死扣住那名弟子的手腕,弟子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白,嘴角滲出鮮血——正是天門的“吸功使者”。“聶風的後人就這點能耐?”矮胖黑袍人獰笑道,“乖乖跟我回血池,讓門主吸了你的內力,也算你的造化!”
聶承風怒喝一聲,身形如箭般衝出,風神腿第七式“風卷殘雲”展開,腿風如刀,直劈黑袍人的後頸。矮胖黑袍人卻不回頭,反手一掌拍出,灰氣如絲般纏向聶承風的腳踝:“小娃娃,找死!”聶承風急忙收腿,卻還是被灰氣沾到,隻覺一股吸力順著腳踝傳來,內力瞬間流失少許。
“淵亭,用‘排山倒海’攻他下盤!”聶承風高聲提醒。步淵亭早已蓄勢待發,沉腰坐馬,排雲掌第七式“排山倒海”轟然拍出,掌風如江濤奔湧,將另外兩名黑袍人震退數步。他剛要乘勝追擊,卻被矮胖黑袍人借勢轉身吸住掌力——灰氣順著步淵亭的掌心湧入,他臉色一白,內力竟有逆流之勢,手臂不受控製地向對方靠近。
“是天心訣的‘灰霧纏絲手’,專吸剛猛內力!”林越的聲音如驚雷般響起,他身形一晃,已出現在二人身前,腳下的青石板被真氣震出細微的裂紋。鴻蒙大羅劍橫斬而出,金銀相間的劍氣如剪刀般精準地剪斷灰氣,劍氣餘波將矮胖黑袍人震退三丈,撞在旁邊的帳篷支架上,支架瞬間斷裂。“你們退開,看我破他這邪功。”
聶承風與步淵亭連忙後退,他們清晰地看到,林越的劍氣不僅斬斷了灰氣,還在灰氣中留下了淡淡的金色紋路——那些紋路如鎖鏈般,將灰氣中的邪異力量牢牢鎖住,使其無法擴散。“這是……大羅真氣的‘淨化’特效?”步淵亭喃喃自語,他曾在先祖的手劄中看到過關於大羅真氣的記載。
矮胖黑袍人見林越劍勢驚人,眼中閃過一絲懼色,轉身就想逃入江邊的蘆葦叢。卻不知林越的逍遙劍意早已布下屏障,劍身上的靈鷲圖騰突然亮起青白色光暈,一道青氣如靈蛇般射出,纏住了黑袍人的腳踝。“想走?”林越手腕翻轉,“大羅無劍式”悄然發動,淡金色的劍意屏障如倒扣的金鐘,將黑袍人困在其中,“這招‘守中帶攻’,你們看好了——劍意為本,真氣為用,邪功再強,也破不了‘守護’的根基。”
他並未出劍,隻是對著屏障虛空一點。屏障突然收縮,無數細小的劍氣從屏障中湧出,這些劍氣並非殺伐之氣,而是帶著“點穴”的妙用——它們精準地落在黑袍人的周身大穴上,既未傷其性命,又封住了他催動天心訣的經脈。黑袍人悶哼一聲,癱倒在地,掌心的灰氣瞬間消散,再也無法凝聚。
“前輩,這招太神奇了!”聶承風快步上前,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林越的劍意屏障不僅困住了敵人,還將周圍的天地靈氣梳理得格外平和,受傷弟子的氣息都平穩了許多。“沒有真氣外放,卻能製敵,這就是先祖手劄中提到的‘無劍劍意’嗎?”
林越點頭,伸手將黑袍人提到旁邊的空地上,用真氣封住他的啞穴——防止他自儘或呼喊同伴。“無劍劍意,核心在‘心’不在‘形’。”他指著聶承風腰間的佩劍,那是一柄仿製的“雪飲狂刀”樣式的長劍,劍身上刻著風紋,“風神腿靈動如江風,排雲掌剛猛如江石,萬劍歸宗則是連接天地的劍意——你們錯把三者當成獨立的武學,卻忘了它們的核心都是‘守護’。聶風先祖的風神腿,是為了守護天下會的弟子;步驚雲先祖的排雲掌,是為了守護孔慈與風雲的情誼;萬劍歸宗的‘歸宗’二字,更是‘劍意歸心,守護蒼生’的意思。”
他引二人回到帳內,示意聶承風將受傷的弟子安置好,然後將《風神腿譜》與《排雲掌法》並放在桌案上,真氣催動下,兩道淡青色與墨色的武學圖譜從紙頁中浮起,與沙盤上的山形水勢完美重合——淡青色的風勢圖譜繞著大佛流轉,墨色的掌力圖譜沉在江底,正好對應風神腿與排雲掌的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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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承風,你練風神腿時,總想著‘快’,卻忘了風也能承托重物——就像這江風,既能吹起落葉,也能托起帆船。”林越抬手一引,淡青色的風勢圖譜突然下沉,托住了墨色的掌力圖譜,“你的腿法要做‘帆’,托舉淵亭的掌力‘船’;步淵亭,你用排雲掌時執著於‘猛’,卻不知江濤也能繞石而行——你的掌力要做‘水’,順著承風的腿法‘渠’流轉,二者相輔相成,才能剛柔並濟。”
他從懷中取出逍遙大羅玉簡,真氣注入後,玉簡表麵浮現出逍遙墨陰劍的“藏鋒”紋路,與桌案上的武學圖譜交織在一起。“我在天龍世界時,曾學過逍遙派的‘剛柔相濟’之法,與風雲武學的核心異曲同工。”林越抬手一引,淡金色的大羅真氣化作江濤形態,青白色的逍遙真氣則成風勢,兩道真氣交織間,竟演化出排雲掌的“翻江倒海”與風神腿的“乘風破浪”——江濤托著風勢,風勢引著江濤,最後以一道淡灰色的劍意收尾,正是萬劍歸宗的“劍流雲”,“你們看,用風神腿的風勢托舉排雲掌的掌力,再以萬劍歸宗的劍意串聯,形成‘風掌劍’的閉環,剛柔相濟,根本不怕天心訣的吸功——邪功吸的是散力,吸不走成環的真氣。”
“可……萬劍歸宗的劍意引動法門,殘譜上沒有記載。”步淵亭皺眉,他曾無數次嘗試引動劍意,卻都以失敗告終。林越笑著指向沙盤上的大佛:“萬劍歸宗的劍意,不在紙上,在天地間。你們看這樂山大佛,矗立千年,守護三江百姓,這就是最磅礴的‘守護劍意’。你們引動劍意時,不要想著劍招,要想著守護這帳篷裡的弟子,守護江邊的漁民,劍意自然就來了。”
聶承風與步淵亭對視一眼,眼中都燃起了希望的光芒,同時起身抱拳:“請前輩指點!”林越點頭,讓二人在帳外的空地上演武,自己則站在沙盤旁,以真氣演化圖譜,實時糾正他們的動作。
聶承風率先施展“風神腿”,身形如陀螺般旋轉,風勢卷起地麵的碎石,卻在步淵亭拍出“排山倒海”時,突然變招——他不再追求速度,而是將風勢下沉,如帆般托住掌力。步淵亭心領神會,掌力在半空頓了半拍,不再一味剛猛,而是順著風勢向斜上方湧動,避開了地麵的受傷弟子。然而,就在真氣即將形成閉環時,二人的氣息突然紊亂,掌風與腿風相互碰撞,震得周圍的帳篷帆布作響。
“不對!”林越高聲提醒,“承風,你的風勢太急,托不住掌力;淵亭,你的掌力太沉,壓垮了風勢。就像江中的帆船,風太急會翻船,船太重會沉底——要找到平衡。”他抬手一引,淡金色的大羅真氣化作一道絲線,連接在二人之間,“跟著我的真氣節奏,呼氣時承風發力,吸氣時淵亭收力,同步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