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資本，一號會議室。
與千裡之外巨鯊資本的歇斯底裡不同，這裡的空氣像是被抽乾了，隻剩下一種極度專注下的寧靜。
煙味、咖啡味和方便麵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獨屬於戰場前夜的氣味。
王浩和他的數據組雙眼通紅，像一群打了雞血的兔子，鍵盤敲擊聲密集如雨點。一張張關於盛華科技的資金流向圖、股東結構分析、關聯方交易模型，被迅速打印出來，貼滿了整個牆壁。
趙毅則帶著交易部的人，一遍遍地進行著沙盤推演。大屏幕上，盛華科技的盤口被放大，每一個掛單的微小變化，都被他們拆解、分析、揣摩。他們像一群耐心的狼，在熟悉著獵物的每一寸皮毛和骨骼。
陸寒和錢明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這座城市的夜景。
窗戶的玻璃上，倒映著兩人平靜的臉。
“白宇飛那個小崽子，現在估計已經氣瘋了。”錢明吐出一個煙圈，煙霧模糊了他嘴角的笑意，“年輕人，順風順水慣了，猛地被抽一巴掌，第一反應不是疼，是怒。他不會認輸的。”
“怒火會燒掉理智，也會燒掉錢。”陸寒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夜色，看到了白宇飛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我們送了他一份大禮，他沒有理由不收下。”
錢明斜睨了陸寒一眼：“你小子是真壞。你根本就不是衝著盛華科技去的。”
“盛華科技隻是一根導火索。”陸寒淡淡地說，“我要的，是點燃他屁股底下的那個火藥桶。”
錢明當然知道那個火藥桶是什麼——巨鯊資本的備用金。那是白敬亭那隻老狐狸的命根子，是巨鯊資本應對係統性風險的最後一道防線。
動用備用金去救一家上市公司的股價，這在任何一個成熟的金融機構裡，都是絕對的禁忌。
可白宇飛會這麼乾。
因為他輸不起，更因為他不知道自己麵對的是什麼。
就在這時，陸寒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一條微信。
發信人是馬超。
【陸總，錢老，我感覺我的演技已經達到了影帝級彆！剛剛在一個全是內幕人士的群裡，我聲淚俱下地控訴了公司的現狀，痛斥了您的‘一意孤行’，順便還暗示了一下錢老您已經心灰意冷準備退休了。群裡都炸了！好幾個獵頭私信我，問我跳不跳槽！您說，我要不要跟他們聊聊，探探行情？】
陸寒看著這條信息，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把手機遞給錢明。
錢明看完，也樂了，搖著頭罵了一句：“這個小王八蛋，還真會順杆爬。”
他回了一句：【你的撫恤金已經準備好了，安心上路。】
發完，他又看向陸寒，臉上的笑意收斂了些：“你就不怕白敬亭那隻老狐狸看出來？”
“他會看出來的。”陸寒的回答出乎錢明的意料，“但等他看出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
巨鯊資本，董事長辦公室。
這裡沒有交易室的喧囂，隻有淡淡的檀香和筆墨的清氣。
年過六旬的白敬亭，穿著一身素色的唐裝，正站在一張巨大的紅木書桌前，練習著書法。他下筆沉穩，力透紙背，一個“靜”字，寫得風骨凜然。
他不喜歡看盤，更不喜歡聽那些交易員大呼小叫。在他看來，金融的本質，不是數字的跳動，而是對人心的洞察和掌控。
一個秘書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將一份打印好的簡報，輕輕放在了書桌一角，然後又悄無聲聲地退了出去。
白敬亭寫完最後一筆，才不緊不慢地放下毛筆，端起旁邊的茶杯，吹了吹浮沫，目光落在了那份簡報上。
標題是《關於盛華科技股價異動的緊急報告》。
他的眼神，沒有絲毫變化。
直到他看到簡報的最後，風控部門關於“質押股份已跌破預警線”的提示，以及那句“白總已下令，準備動用集團備用金進行護盤”時，他端著茶杯的手，才在空中停頓了一秒。
茶杯被穩穩地放回桌上，沒有濺出任何水花。
他拿起桌上的那部紅色加密電話，撥通了白宇飛的號碼。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通，背景音裡是壓抑不住的嘈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