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浦東,白公館。
這裡沒有巨鯊資本交易室裡的血腥味和恐慌,隻有頂級紅木家具散發出的沉靜香氣,和窗外精心修剪過的草坪上,晨露折射出的清冷陽光。
書房內,白敬亭穿著一身素雅的唐裝,正在練字。他手腕懸空,筆走龍蛇,一張宣紙上,“藏鋒”二字力透紙背,卻又不見絲毫煙火氣。
鐘伯庸恭敬地站在一旁,將昨夜瀚海資本發生的一切,事無巨細地彙報了一遍。
“……陸寒拒絕了您的所有條件。他說,他的船,不掛任何人的旗幟。”
“他收下了那枚白子,放在了棋盤右上角的‘星’位。”
“然後,他執黑,落子左下角,‘三三’。”
白敬亭手上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直到寫完最後一筆,才將毛筆輕輕擱在筆洗上。他端詳著自己的字,仿佛對鐘伯庸的彙報漠不關心。
“三三占角,其利在實。”白敬亭的聲音,像是從古鐘裡發出來的,沉穩而悠遠,“他這是在告訴我,他不要我的‘勢’,隻要他的‘地’。有點意思,知道自己根基不穩,想先撈點實惠的。”
他拿起旁邊的熱毛巾擦了擦手,看向鐘伯庸:“那個年輕人,怕了嗎?”
鐘伯庸微微躬身:“從頭到尾,未見絲毫懼色。反而……有些興奮。”
“興奮?”白敬亭的嘴角,終於勾起了一抹難以捉摸的弧度,“好啊,不怕死的,才配當我的磨刀石。要是三言兩語就嚇得屁滾尿流,那也太無趣了。”
他頓了頓,語氣淡漠地吩咐:“讓宇飛進來。”
幾分鐘後,白宇飛被帶進了書房。
他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但依舊掩蓋不住那份失魂落魄。他低著頭,不敢看自己的父親,像個等待宣判的囚犯。
白敬亭沒有看他,隻是自顧自地走到茶台前,衝洗著茶具,動作行雲流水。
“知道你輸在哪嗎?”白敬亭的聲音很輕。
白宇飛嘴唇翕動,沙啞地吐出幾個字:“我……我太衝動了……”
“錯。”白敬亭將第一泡的茶水淋在紫砂茶寵上,“你輸在,你把他當成了對手,而他,把你當成了獵物。”
白宇飛猛地抬起頭,眼中滿是屈辱和不甘。
“你為了臉麵而戰,所以你的每一步,都帶著情緒,都想著如何羞辱他,碾壓他。你像一頭發怒的公牛,隻知道低頭猛衝。”
“而他,為的是生存。所以他的每一步,都藏著算計,都在尋找你最脆弱的要害。他像一條潛伏在草叢裡的毒蛇,在你最得意的時候,給了你致命一擊。”
白敬亭將一杯澄黃的茶湯,推到白宇飛麵前。
“你動用了集團近百億的資金,調動了媒體和人脈,想把他一棍子打死。聲勢浩大,卻處處都是破綻。而他,隻用了一招釜底抽薪,就讓你滿盤皆輸。”
“你告訴我,這是為什麼?”
白宇飛端著茶杯的手,劇烈地顫抖著,茶水灑了一桌。他答不上來。
白敬亭的眼神,終於落在了兒子身上,那眼神裡沒有憤怒,隻有一種看透一切的冰冷。
“因為你所有的‘勢’,都是我給你的。而他的‘地’,是他自己一寸一寸打下來的。你用我的劍,去砍他的盾,劍法再華麗,也破不了那份堅實。”
“爸……我……”白宇飛的聲音帶著哭腔。
“彆叫我爸。”白敬亭打斷了他,“從今天起,你不再是巨鯊的太子。你是我養的一條狗。”
白宇飛的臉,“唰”地一下,血色儘褪。
“我給你一個機會,一個讓你重新學會咬人的機會。”白敬亭的語氣不帶任何感情,“陸寒這塊磨刀石,硬度不錯,正好拿來給你磨一磨你那被寵壞了的牙。”
“我給你五十個億的權限,給你一個獨立的團隊。隻有一個任務,給我把他打垮,打殘,打到他跪在我麵前,求我收購他的那艘破船。”
“但是,這一次,怎麼打,聽我的。”
白宇飛的眼中,從絕望,慢慢燃起了一絲扭曲的火焰。那是混雜著恐懼、怨毒和最後一絲求生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