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辦公室的空氣，仿佛在“棉花”這兩個字出口的瞬間被抽乾了。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術，表情凝固在臉上，形成了一幅生動的“集體癡呆”圖。他們剛剛從玉米地裡爬出來，身上還帶著泥土的芬芳和黑眼圈，結果一抬頭，發現指揮官指著一片幾千公裡外的棉花田，讓他們去數集裝箱。
馬超的大腦徹底宕機，處理器發出了過熱的警報聲。他小心翼翼地舉起手，像是課堂上怕被老師點名的差生：“陸……陸總，我確認一下，您說的棉花，是那個可以做成秋褲的棉花嗎？新疆……是那個離我們很遠，吃烤串很香的新疆嗎？”
趙毅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感覺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專業認知正在被陸寒用一把大錘反複敲打，直至粉碎。“陸總，這不是開玩笑。我們的所有模型，所有數據分析，全部是圍繞大豆和玉米。現在突然轉向棉花，還是去查海運集裝箱……這……這完全是兩個不同的領域！我們的前期工作，等於全部作廢了！”
王浩也跟著附和，他的語氣裡充滿了不解和焦慮：“是啊，而且白敬亭的陷阱明顯是在玉米上，我們就算不去硬碰硬，也應該在外圍尋找突破口。去新疆查棉花，這跟我們在上海查某個路口昨天通過了多少輛出租車有什麼區彆？完全不相乾啊！”
抱怨、質疑、不解，像潮水一樣湧向陸寒。這支被高強度工作和巨大壓力折磨了半個月的團隊，終於到了一個情緒的臨界點。
錢明一直沒說話，他隻是把煙頭摁滅，然後又點上一根，繚繞的煙霧遮住了他的表情。他看著陸寒，這個年輕人身上有一種讓他都感到心驚的特質——在所有人都覺得他瘋了的時候，他往往是最清醒的那個。
“白敬亭給我們出了一道題。”陸寒終於開口了，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裡，“他把題目、解題步驟、甚至標準答案，都清清楚楚地擺在了我們麵前，就等著我們往那個叫‘玉米做空’的空格裡填上自己的名字。”
他走到白板前，拿起筆，畫了一個巨大的圈，圈裡寫著“玉米”。“我們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在這個圈裡。我們以為在找他的破綻，其實我們走的每一步，都在他畫好的迷宮裡。我們找到的每一個‘線索’，都是他故意扔下的麵包屑，引導我們走向他設定的結局。在這張卷子上答題，不管怎麼寫，都是零分。”
陸寒把筆一扔，環視眾人。“所以，我們要換一張卷子。”
他轉身，指著那張巨大的，布滿了圖釘的中國地圖。“他的帝國，不止有農田，還有公路、鐵路、港口。他想讓我們盯著天上的雲，我們就偏要去看海裡的船。玉米是他擺在台麵上的臉麵，我們要做的，是找到他藏在台下的那條腿，然後狠狠踹上去！”
陸寒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白敬亭這張網，最大的優勢是信息不對稱。但最大的命門，是物流！任何商品，從產地到市場，都離不開運輸。他可以偽造降雨量，可以控製糧倉庫存，但他能讓一艘萬噸貨輪憑空消失嗎？他能讓海關的集裝箱數據，也像降雨量一樣，每年都摻一點水嗎？”
“體量越是龐大，物流上的痕跡就越是清晰，越是難以篡改！因為這牽扯到無數個部門，無數個環節，任何一個環節的微小異常，都可能暴露他最真實的動向。”
“我要你們去查新疆棉的出口集裝箱數據，就是要找到一個他以為我們絕對不會看，甚至他自己都可能忽略的角落！我要知道，他真實的貨物，到底流向了哪裡！”
一番話，擲地有聲。辦公室裡再次安靜下來。眾人臉上的茫然和質疑，漸漸被一種恍然和振奮所取代。他們明白了。陸寒不是在南轅北轍，他是在釜底抽薪！
“乾了！”趙毅一拍桌子，眼睛裡重新燃起了光，“我這就帶人去搞海關和港口的數據！”
“媽的，老子不當農民了！今天開始改行當碼頭工人！”馬超也興奮地喊了起來，仿佛找到了新的人生方向。
團隊的士氣，瞬間被重新點燃。
而就在瀚海資本這台巨大的機器，轟然轉向，將所有算力都投入到“棉花集裝箱”這個看似無厘頭的目標上時，白宇飛的指揮部裡，正彌漫著獵人收網前的興奮。
“教授，你看，他真的去查棉花了。”白宇飛指著監控畫麵裡瀚海資本辦公室裡熱火朝天的景象，笑得前仰後合，“他是不是瘋了？玉米的決戰就在眼前，他居然帶著他的人去研究新疆的棉花？哈哈哈，他一定是嚇破了膽，開始胡亂出招了！”
被稱為“教授”的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鏡，鏡片後閃過一絲精明：“這恰恰說明，我們的‘數據水壩’計劃非常成功，已經讓他感到了絕望，讓他徹底失去了判斷力。他像一隻沒頭蒼蠅，正在尋找任何一個可能存在的出口，卻不知道，所有的出口都已經被我們堵死了。”
白宇飛站起身，走到巨大的電子沙盤前，臉上帶著殘忍的微笑。“既然他已經亂了陣腳，那就沒必要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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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起一枚代表著“攻擊”的紅色旗幟，重重地插在沙盤的中央。
“通知所有盟友，全麵狙擊，開始！”
“我要讓他在研究怎麼裝船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老家，已經著火了。”
下午兩點整。
瀚海資本的交易室，一半人埋首在各種港口代碼、航運路線和集裝箱規格的資料裡，另一半人則百無聊賴地盯著平靜如水的期貨盤麵。
突然，一個負責監控盤麵的交易員，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聲音都變了調。
“臥槽！大豆！大豆盤口上瘋了！”
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
隻見大豆期貨的交易界麵上，賣盤的位置，突然出現了一排密密麻麻，長得幾乎看不到儘頭的巨額賣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