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倉。”
這兩個字,輕得像一片羽毛,落入瀚海資本這片緊繃的湖麵,卻掀起了滔天巨浪。
沒有呐喊,沒有動員。
在陸寒話音落下的千分之一秒,趙毅的手指已經化作了幻影。他身後,整個交易團隊如同一個被精密編程的整體,每個人的動作都精準、冷酷、毫無人性。
“‘天璣’通道,空單五千手,目標價位,瞬間擊穿買一!”
“‘瑤光’通道,八千手,跟進!不要給他任何反應時間!”
“‘開陽’通道,一萬手!全部砸出去!”
一筆筆巨額的、仿佛從地獄深淵裡湧出的賣單,通過數十個早已準備好的隱秘賬戶和交易通道,如同一支支淬毒的利箭,撕裂了市場的偽裝,精準地射向了棉花期貨那顆被吹脹到極限的心臟!
屏幕上,那根代表著價格的紅色k線,在頂端出現了一個微不可查的停頓。
隨即,雪崩!
……
與此同時,萬眾矚目的新聞發布會現場。
閃光燈像白色的暴雨,瘋狂地洗刷著發布台。頭發花白的張敬儒,麵對著無數伸來的話筒和鏡頭,神情平靜得像一口古井。
“張老,請問您對近期棉花期貨市場的火爆行情有何看法?這是否代表了產業的複蘇?”一個記者搶到了提問機會。
白宇飛正站在巨鯊資本交易室的大屏幕前,他甚至懶得看盤麵的細節,而是饒有興致地看著直播裡的張敬儒,嘴角掛著一絲勝利者的微笑。他期待著,期待著這位行業泰鬥說出幾句肯定的話,為他的勝利盛宴,獻上最華麗的開胃菜。
張敬儒清了清嗓子,聲音通過麥克風傳遍了整個會場,也傳到了每一個關注著這場風暴的人的耳朵裡。
“棉花,是國計民生的重要物資,它的價格,應該反映真實的供需關係和產業成本。”他的聲音不疾不徐,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任何脫離基本麵的價格波動,都是對產業健康的損害。我們協會的宗旨,是維護產業的長期、穩定、健康發展,我們堅決反對任何形式的過度投機和市場操縱行為。”
沒有指名道姓,沒有公布任何駭人聽聞的數據。
他隻是用最平淡的語氣,重申了一遍所有人都知道的、卻被狂熱所遺忘的常識。
白宇飛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不對勁。
這和他預想的劇本完全不一樣。沒有讚揚,沒有肯定,隻有冷冰冰的“公事公辦”。這態度,本身就是一把刀。
“白總!盤麵不對!”他身後的交易員發出了驚恐的尖叫。
白宇飛猛地回頭。
隻一眼,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被抽空,又被灌滿了冰渣。
大屏幕上,那根他親手推上神壇的紅色k線,此刻正以一種無可理喻的、垂直向下的姿態,瘋狂墜落!成交量那一欄,代表著賣盤的綠色柱子,像一根根拔地而起的巨型翠竹,瞬間吞噬了所有的紅色!
“是陸寒!是他!”白宇飛的眼睛瞬間變得血紅,理智被瞬間的暴怒所取代,“這個雜種!他敢砸我的盤!他這是在找死!”
在他看來,這隻是陸寒最後的、絕望的掙紮。
“給我買!”他狀若瘋魔地咆哮起來,聲音在巨大的交易室裡回蕩,“把我們所有的預備隊資金都投進去!給我把他砸出來的單子全部吃掉!我要讓他知道,螳臂當車是什麼下場!我要讓他連骨頭渣都不剩!”
這是陸寒一直在等的那個失誤。
那個源於極度傲慢和貪婪的,致命失誤。
“他吃了!他真的吃了!”瀚海資本的辦公室裡,馬超激動地一拍桌子,他看著屏幕上巨鯊資本席位上湧現出的巨額買單,笑得像個三百斤的孩子,“我就知道這個傻兒子會接盤!來來來,多吃點,都是給你準備的!”
趙毅的嘴角也罕見地勾起一抹弧度,他冷靜地發布著指令:“第二梯隊,準備。”
就在巨鯊資本的交易員們,瘋狂地執行著白宇飛的命令,試圖用資金洪流堵住那個決堤口的瞬間。
市場,變了。
那些剛才還在瘋狂追高的散戶,那些見風使舵的機構,他們也看到了張敬儒的講話。
產業協會,不支持這個價格!
這個信號,比任何利空數據都可怕。它像一聲驚雷,炸醒了所有沉浸在發財夢裡的賭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