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億。
這三個字像三座冰山，瞬間撞沉了辦公室裡名為“狂歡”的泰坦尼克號。
香檳的氣泡仿佛在半空中凝固，所有人的歡呼和笑聲都卡在了喉嚨裡，辦公室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死寂。每個人的表情，都從狂喜的頂峰，直線下墜到驚疑的穀底。
“你說什麼？”陸寒放下酒杯，第一個反應過來，快步走到技術員身後，雙眼緊盯著屏幕上那行刺眼的代碼。
“老大，是真的……”技術員的聲音帶著哭腔，手指在鍵盤上顫抖著，“這個指令……權限太高了。它不是通過正常的認購係統進來的，像是直接在咱們托管銀行的底層數據庫裡，執行了一個寫入操作。我們的防火牆連個屁都沒放，警報都沒響。”
錢明和蘇沐雪也圍了過來，臉色一個比一個凝重。
錢明一把推開那個技術員，自己坐了下去，手指在鍵盤上敲得劈啪作響，一連串複雜的指令行雲流水般輸入。他是老江湖，對這些金融係統的門道，懂得比誰都多。
幾分鐘後，他停了下來，身體靠在椅背上，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查不到。”錢明的聲音有些沙啞，“資金來源是瑞士的一家私人銀行，通過三個不同國家的離岸信托基金分批注入，每一筆都做了最高級彆的加密和匿名處理。想查到最終的持有人，除非咱們能請動瑞士聯邦的法院下命令。這筆錢，乾淨得像一張白紙，也神秘得像個鬼魂。”
“鬼魂？”馬超湊了過來，臉上還帶著一絲宿醉般的茫然，“錢叔，啥意思啊？有人送錢還不好嗎？十二億啊！咱們加起來都二十億了！能乾多少事兒！”
“你懂個屁！”錢明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這是錢嗎？這是懸在我們頭頂上的一把刀！一個能悄無聲息地，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塞進來十二億的神秘人，他就能悄無聲息地，在我們最關鍵的時候，把這十二億抽走！到時候，基金淨值瞬間暴跌，踩踏式贖回，咱們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錢明的話像一盆冰水，把所有人都澆了個透心涼。
這根本不是天上掉餡餅，這是“特洛伊木馬”。
蘇沐雪的眉頭也緊緊蹙起，她從另一個角度指出了問題的要害：“合規性。我們現在正在接受調查，任何一筆資金來源都必須清晰可查。這筆錢，我們連投資人是誰都不知道，這嚴重違反了‘kyc’了解你的客戶）原則。一旦被監管發現，我們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
辦公室裡，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剛剛到手的勝利果實，還沒捂熱，就變成了一顆定時炸彈。
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到了陸寒身上。
陸寒沒有說話，他隻是死死地盯著屏幕，大腦在飛速運轉。
白敬亭？不像。那老狐狸的手段，是堂堂正正的陽謀，是泰山壓頂般的力量碾壓，他不會玩這種故弄玄虛的把戲。
李斯特·陳？更不像。那頭華爾街的禿鷲，信奉的是一擊致命，要麼不做，要麼就直接抽乾你的血，他沒興趣玩這種貓鼠遊戲。
那會是誰？
一個全新的，未知的，甚至比白敬亭更強大的對手？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示威？警告？還是……一場更惡劣的戲耍？
“老大，”技術員突然又叫了一聲，他指著屏幕上一處極不顯眼的地方，“這……這筆交易的備注欄裡，好像有個字。”
眾人立刻圍了過去。
在冗長複雜的數據流末端，那個小小的備注欄裡，隻有一個字，用最簡單的宋體，靜靜地躺在那裡。
雪。
空氣瞬間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地，帶著一絲驚疑和探尋，投向了站在陸寒身邊的蘇沐雪。
蘇沐雪自己也愣住了，她看著那個“雪”字，美麗的臉龐上寫滿了愕然與不解，隨即，她立刻明白了眾人的眼神意味著什麼，一絲紅暈爬上臉頰，急忙擺手：“不是我！我……我哪有這麼多錢。”
她的否認，沒有人懷疑。但這個字，就像一根針，精準地刺進了陸寒的心裡。
他當然知道不是蘇沐雪。但這背後的人，用這個字，是在傳遞什麼信息？
是在暗示他，自己對他的身邊人，了如指掌？
還是在挑撥離間，讓他對自己最信任的夥伴，產生懷疑？
這手段，比白敬亭的商業絞殺，陰狠了不止一個層級。
陸寒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他第一次感覺到一種無法掌控的無力感。對手藏在暗處，而他自己，連同他最在乎的人，都暴露在明亮的聚光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