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創光能”四個字,像一顆引爆的閃光彈,在瀚海資本的辦公室裡炸開。
剛剛還沉浸在應付完監管的慶幸和對未來布局的討論中的眾人,大腦被這道突如其來的強光刺得一片空白。
馬超手機屏幕上那血紅色的標題,仿佛帶著灼人的溫度,將空氣中最後一絲輕鬆的氣氛都燒成了灰燼。
“操!”
一聲怒罵打破了死寂,馬超把手機狠狠拍在桌上,震得杯盤作響。他雙眼赤紅,像一頭被激怒的公牛,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賁張起來。
“這頭華爾街來的禿鷲!他媽的,他是算準了時間來的!開盤前十五分鐘發報告,連個反應時間都不給我們!這是要我們開張第一天就關門大吉啊!”
他的咆哮聲在辦公室裡回蕩,也喊出了所有人心底最深的恐懼。
錢明一把搶過手機,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那份所謂的做空報告摘要。他越看,臉色越白,捏著手機的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咯咯作響。
“完了……”他喃喃自語,聲音裡帶著一絲絕望,“這一刀,太狠了,也太準了。”
他抬起頭,看向陸寒,聲音沙啞地解釋給已經亂成一團的眾人聽:“這份報告,直接攻擊了華創光能的三個核心。第一,技術造假。報告聲稱,他們聘請了德國的行業專家,認定華創的第三代半導體技術根本不具備量產能力,良品率低得可憐,就是個實驗室的玩具。第二,財務虛增。他們拿到了華創光能幾家下遊客戶的采購數據,指控華創通過關聯交易,偽造了至少百分之三十的銷售收入。第三,騙取補貼。報告直指華創光能是靠地方政府的補貼續命,一旦補貼取消,公司會立刻破產。”
錢明每說一點,辦公室裡的溫度就仿佛下降一度。
這三條指控,刀刀見血,每一刀都砍在了陸寒路演時描繪的最光鮮亮麗的地方。
你不是說技術牛逼嗎?人家說是玩具。
你不是說業績反轉嗎?人家說是造假。
你不是說價值窪地嗎?人家說是靠補貼的無底洞。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做空了,這是誅心。它要把陸寒和瀚海資本,釘在“騙子”和“傻子”的恥辱柱上。
“老大,怎麼辦?”一個年輕的交易員臉色慘白,聲音發抖,“開盤還有十分鐘,華創光能的盤前交易……已經跌停了。”
“跌停”兩個字,像兩記重錘,砸在每個人的心口上。
“叮鈴鈴鈴——”
公司的電話線像是被點燃的引信,瞬間全部炸響。
“喂!我是張總!你們怎麼回事!我剛投了三千萬,你們就給我買個馬上要退市的垃圾?!”
“陸寒呢?讓他接電話!我的錢是不是被你們騙了!”
“我要贖回!馬上!立刻!”
憤怒的質問、恐慌的尖叫、夾雜著不堪入耳的辱罵,從每一個聽筒裡噴湧而出,彙成一片嘈雜的噪音,撕扯著所有人的神經。
那些昨天還把陸寒奉若神明,把瀚海資本吹上天的投資者,此刻翻臉的速度,比翻書還快。
蘇沐雪站在陸寒身邊,看著他緊繃的側臉,心中一陣刺痛。她知道,此刻他承受的壓力有多大。業績的壓力、投資人的信任危機、監管的“重點監控”、還有那個藏在暗處,用十二億資金將他推上風口浪尖的神秘人……所有的壓力,在這一刻,彙聚成一座看不見的大山,重重地壓在他的肩上。
“要不……我們先發個公告,暫時停牌核查?”蘇沐雪壓低聲音,試探著建議。這是目前最穩妥的辦法,可以暫時避免股價的進一步暴跌,爭取一點緩衝時間。
“停牌?”錢明苦笑一聲,搖了搖頭,“沒用的。人家是有備而來,現在停牌,隻會坐實我們心虛,等複牌的時候,會跌得更慘。”
“那怎麼辦?就這麼眼睜睜看著?”馬超急得團團轉,“要不……咱們用自己的錢,去把股價托起來?”
“胡鬨!”錢明厲聲喝止,“我們現在被證監會重點監控,任何一筆交易都會被放在放大鏡下看!這種時候去護盤,一旦被認定為操縱市場,整個公司都得完蛋!”
是啊,完蛋。
辦公室裡,所有人都沉默了。
前進是萬丈深淵,後退是無底黑洞,停在原地,就是等死。
這是一個死局。
李斯特·陳用一份精心炮製的報告,和他在華爾街呼風喚雨的影響力,給瀚海資本,給陸寒,布下了一個天衣無縫的絕殺之局。
所有人的目光,最終都落在了那個從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的男人身上。
陸寒。
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對著眾人,靜靜地看著窗外那座金融之城。陽光刺眼,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卻驅不散他周身那股幾乎凝成實質的壓迫感。
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電話的鈴聲漸漸稀落,變成了絕望的忙音。辦公室裡,隻剩下眾人沉重而壓抑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