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敬亭的聲音很輕,卻像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麵,在陸寒的心裡激起千層巨浪。
一個讓你,也讓你的瀚海資本,真正活下去的機會。
陸寒的眼皮跳了一下,端著茶杯的手,穩如磐石。
他沒有立即反駁,甚至沒有流露出任何被冒犯的神情。他隻是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老人,像是在欣賞一件古老的瓷器,試圖看穿釉彩之下,曆經歲月沉澱的真實紋路。
白敬亭很滿意陸寒的反應。
他見過太多在他麵前或卑躬屈膝,或色厲內荏的年輕人。像陸寒這樣,被如此直白地輕視後,還能保持平靜的,屈指可數。
“你的瀚海資本,現在有多少規模?”白敬亭靠在椅背上,語氣隨意得像是在拉家常。
“管理規模剛過百億。”陸寒如實回答。
“百億。”白敬亭重複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幾乎無法察覺的弧度,那是一種夾雜著不屑與憐憫的複雜神情,“很多年輕人會覺得,這是一個了不起的數字。但在真正的海洋裡,這連一朵浪花都算不上。”
他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在空中點了點。
“你這次能贏,靠的是三樣東西。第一,你的天賦,你對市場有一種野獸般的直覺。第二,你夠狠,敢用自己的全部身家和信譽去賭。第三,你運氣好,借到了民族情緒這股東風。”
白敬亭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像鷹隼鎖定了獵物。
“但你有沒有想過,天賦會失靈,賭局不可能永遠贏,東風也隨時會轉向。你腳下的沙灘,隨時可能被潮水衝垮。那個時候,你怎麼辦?”
他不再給陸寒開口的機會,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聲音裡帶著一種毋庸置疑的權威。
“我給你提供一個真正的港灣。”
“巨鯊資本,將全資收購瀚海資本。”
來了。
陸寒心中冷笑,麵上卻依舊不動聲色,甚至還微微向前傾了傾身子,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白敬亭將陸寒的姿態看作是默認和期待,他很享受這種掌控一切的感覺。
“收購之後,瀚海資本這個品牌,可以保留,作為巨鯊資本旗下一個獨立的子公司。你,陸寒,將出任瀚海子公司的首席執行官,兼任巨鯊資本的首席投資策略顧問。”
這個頭銜聽起來很唬人,首席執行官,首席投資策略顧問。但在陸寒聽來,這不過是古代皇帝賜給某個被削去兵權的藩王的封號,聽著尊貴,實則是個擺設。
“當然,我不會虧待你這樣的人才。”白敬亭像是慷慨的君主,準備宣布他的賞賜,“在薪酬方麵,你可以拿到每年一千萬的固定年薪,外加瀚海子公司淨利潤的百分之五作為分紅。這個待遇,在國內的基金經理裡,已經是金字塔的頂端了。”
馬超要是聽到這個數字,估計口水都能流下來。
但陸寒隻是在心裡默默算了一筆賬。瀚海資本現在的盈利能力,就算隻按百分之十的年化收益算,一年就是十個億的利潤。自己作為大股東,能拿走其中絕大部分。現在,白敬亭用一個“百分之五的分紅”,就想拿走一切?
這哪裡是招攬,這分明是搶劫。
“至於收購價格……”白敬亭終於談到了最核心的問題,他端起茶壺,給陸寒空了的杯子續上水,動作優雅,說出的話卻冰冷得像手術刀。
“你的瀚海資本,成立時間太短,沒有曆史業績支撐,品牌價值幾乎為零。這次又經曆了監管風波,聲譽受損。所以,溢價是不可能的。”
他放下茶壺,看著陸寒,一字一句地說道:“我願意按照瀚海資本當前的淨資產,也就是你那一百億的盤子,再加上百分之十的辛苦費,總計一百一十億,完成這次收購。”
“其中,五十億以現金支付,另外六十億,以巨鯊資本旗下三家非核心上市公司的股權進行置換。”
茶室裡安靜得可怕,連窗外的風聲都仿佛消失了。
陸寒臉上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變化。
那不是憤怒,也不是震驚,而是一種……想笑的衝動。
他強忍住了。
淨資產收購,還美其名曰加了百分之十的“辛苦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