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瀚海資本交易室。
“華爾街屠夫”安德烈。
當蘇沐雪用近乎耳語的聲音說出這個名字時,整個交易室的溫度仿佛又驟降了幾度。這個名字,在金融圈,尤其是大宗商品領域,代表的不是投資,而是掠奪。他從不分析基本麵,隻信奉最原始的叢林法則——找到最虛弱的獵物,用最強大的火力,將其瞬間撕碎,然後吞噬掉所有殘骸。
現在,瀚海資本,就是他餐盤裡那塊最鮮嫩的肉。
屏幕上,那個懸掛在賣盤隊列頂端的巨額空單,像一隻盤旋在屍體上空的禿鷲,冰冷,耐心,充滿了死亡的預兆。它不急於砸下,因為它知道,獵物的所有掙紮,都隻是在消耗最後的體力。
“錢總……我們的資金,最多還能撐四分三十秒。”風控主管的聲音乾澀得像砂紙,他看著實時更新的資金監控界麵,那個鮮紅的倒計時,像死神的秒表。
“媽的,四分半……”一個年輕的交易員失魂落魄地癱在椅子上,喃喃自語,“我剛按揭的房子……首付才交了三個月……”
“閉嘴!”錢明一聲暴喝,打斷了蔓延的絕望,“哭喪呢?老子還沒死!瀚海也還沒倒!誰他媽再敢說一個泄氣的字,現在就給老子滾出去!”
所有人都被他吼得一個激靈。
錢明猩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屏幕,大腦在瘋狂運轉。他知道,常規的應對已經毫無意義。在安德烈這種體量的巨獸麵前,任何技術分析和資金博弈都像小孩子的遊戲。
對方要的,就是你的恐懼。
他轉頭看向蘇沐雪,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勁:“沐雪,給我他最近三年的所有交易記錄,尤其是他主導的幾次大型絞殺案!快!我需要知道這頭畜生的捕獵習慣!”
蘇沐雪沒有絲毫猶豫,手指在備用平板上飛速敲擊,調出了一個加密數據庫。那是她多年來積累的、關於全球頂尖交易員的人物誌和數據模型,是她壓箱底的寶貝。
一行行數據和圖表飛速閃過,蘇沐雪的眉頭越皺越緊。
“找到了!”她忽然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驚異,“安德烈的每一次獵殺,都有一個共同點——快!他追求的是閃電戰,用絕對的優勢兵力,在最短的時間內擊潰對手的心理防線,引發踩踏式崩盤。他最長的一次攻擊,從發動到清場,沒有超過十五分鐘。”
“十五分鐘……”錢明咀嚼著這個數字,眼中那股野獸般的凶光越來越亮。
“是的。”蘇沐雪的語速極快,“這意味著,他雖然火力凶猛,但極度厭惡纏鬥和消耗戰。他的策略,就像用一發炮彈炸毀一座堡壘,而不是派步兵去打巷戰。如果一發炮彈沒能奏效……”
“如果一發炮彈沒能奏效,他就得考慮炮彈的成本了!”錢明猛地接過了話頭,他那張因為熬夜和焦慮而扭曲的臉上,竟然浮現出一抹猙獰的笑容。
他終於找到了那條窄得幾乎看不見的生路。
安德烈是屠夫,不是戰神。屠夫追求的是效率和利潤,而戰神,才會計較榮譽和勝負。
“錢總,還有兩分鐘!”風控主管的哀嚎再次響起。
“夠了!”錢明猛地站直了身體,像一杆重新挺立的標槍。他環視了一圈麵如死灰的眾人,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朵裡。
“都聽著,陸寒那小子是個天才,但他不是神。他不在,我們確實可能會輸。但怎麼輸,老子說了算!”
“我們是瀚海,是大海!不是他媽誰家的魚塘!他安德烈是鯊魚,想在我們的地盤上撒野,就算老子今天被他咬死了,也得崩掉他兩顆牙!”
他轉向交易總監,下達了一個讓所有人匪夷所思的命令。
“放棄所有陣地!把我們剩下的所有子彈,一發不留,全部給我在1730美元這個整數關口,掛上一個超級買單!”
“什麼?”交易總監以為自己聽錯了,“錢總,1730?那比我們現在的防線還低五個美元!而且……把所有錢掛在一個點上?那不是成了活靶子嗎?對方一炮就……”
“對!就是要當活靶子!”錢明咧開嘴,笑容瘋狂,“他不是想看我們崩潰嗎?不是想看我們抱頭鼠竄嗎?老子偏不!老子就在懸崖邊上,擺上一桌最後的晚餐!告訴他,有種,你就過來跟老子同歸於儘!”
這是一種近乎無賴的打法。
放棄所有技術性的防守,放棄所有拉扯和博弈,將自己最後的身家性命,變成一道赤裸裸的、擺在賭桌上的最後籌碼。
你在第五層,我他媽直接掀了桌子。
蘇沐雪看著狀若瘋魔的錢明,她沒有勸阻。她隻是默默地拿起自己的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用純正的德語飛快地說了幾句,大意是瀚海資本正在遭遇惡意狙擊,如果出現最壞情況,請求對方協助處理善後事宜,保全客戶的基本利益。
這是她作為最後一道防線的責任。
“執行!”錢明對著交易總監,發出了最後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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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交易室裡,所有交易員像是被注入了一劑強心針,眼中重新燃起了血性。他們紅著眼睛,手指在鍵盤上敲出了最後的指令。ex黃金期貨的盤麵上,出現了一個奇景。
在1730.00美元這個價位上,一個巨大的、凝聚了瀚海資本最後血脈的買單,像一座拔地而起的山峰,突兀地出現在了所有人的視野裡。
它像是在對那隻盤旋在天空的禿鷲,豎起了一根中指。
……
“哐當……哐當……”
綠皮火車的節奏單調而催眠。
陸寒靠在冰冷的車窗上,額頭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那股撕裂般的劇痛,在剛才的某一刻,達到了頂峰。他感覺自己仿佛被扔進了一個高速旋轉的滾筒洗衣機,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耳邊充滿了尖銳的蜂鳴。
他甚至產生了一種幻覺,他聽到了錢明的咆哮,聽到了鍵盤密集的敲擊聲,聽到了蘇沐雪冷靜卻又帶著一絲顫抖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