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戰會議室裡的空氣,仿佛被抽乾了。
老k在電話裡說出的那句推斷,像一根無形的毒刺,精準地紮進了在場每一個人的神經。時間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每一秒都像在濃稠的泥漿裡掙紮。
錢明臉上的疲憊和懊惱,像被風吹散的沙畫,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從骨髓深處滲透出來的冰冷和猙獰。他沒有怒吼,沒有咆哮,甚至沒有立刻衝過去。
他隻是緩緩地、一寸一寸地轉過身。
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像兩顆燒紅的炭,死死地鎖定了角落裡那個依舊在“自責”的年輕人,阿哲。
整個作戰室幾十號人,順著錢明的目光,也齊刷刷地看了過去。
之前還彌漫著同情和理解的視線,此刻變得像無數把鋒利的手術刀,剝開偽裝,直刺人心。
阿哲的身體僵住了。
他低著頭,肩膀的抽動變得不再自然,那不是悲傷,而是一種無法抑製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戰栗。他能感覺到,那道來自錢明的目光,已經不是在看一個犯了錯的下屬,而是在審視一個死人。
“阿哲。”
錢明開口了,聲音不大,卻像一塊寒鐵,砸在寂靜的空氣裡,讓所有人都打了個哆嗦。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個角落,皮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每一下都像是敲在阿哲的心臟上。
“抬起頭來。”錢明站在他麵前,巨大的身影投下的陰影,將阿哲完全籠罩。
阿哲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他不敢抬頭。
錢明沒有再說話,隻是彎下腰,從阿哲的工位底下,撿起了那部被他用腳死死抵住的私人手機。手機屏幕還亮著,那條刺眼的銀行轉賬短信,像一句無聲的判詞,宣告了他的罪行。
“嗬嗬。”錢明發出了一聲短促而乾澀的笑,他把手機屏幕轉向阿哲的臉,“為了這個?”
看到那串數字,阿哲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他猛地抬起頭,臉上涕淚橫流,再也沒有了半分平日裡技術精英的文弱和驕傲,隻剩下赤裸裸的恐懼和絕望。
“錢總……我……我不是故意的……是他們逼我的!”他語無倫次地哀嚎著,“他們抓到了我賭球的把柄,還拿我爸媽威脅我……我沒辦法啊!錢總!”
“賭球?”錢明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隻是眼神裡的嘲弄更深了,“你以為,我信?”
他將手機扔在桌上,巨大的力量讓手機屏幕瞬間碎裂,發出刺耳的聲響。
“你跟了陸寒多久了?”錢明的聲音依舊平靜。
“三……三年多了,從工作室時候就在……”
“三年。”錢明重複了一遍,像是在咀嚼這兩個字,“瀚海資本從無到有,你都是核心。陸寒把你從一個剛畢業的毛頭小子,一手帶成數據分析組的組長,給了你多少期權,分了你多少紅利,你自己心裡沒數嗎?”
“我……”阿哲張著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那些股份,那些分紅,足以讓他在滬市最繁華的地段全款買下豪宅,過上無數人夢寐以求的生活。
“白宇飛給了你多少錢?”錢明又問。
“不……不是白少……是一個海外賬戶……”
“我他媽問你給了多少錢!”錢明終於壓抑不住,猛地一拍桌子,咆哮聲如同炸雷,震得整個樓層嗡嗡作響。
“五……五千萬……美金……”阿哲被嚇得魂飛魄散,脫口而出。
作戰室裡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五千萬美金。
這個數字,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壓在了所有人的心頭。它足以讓絕大多數人拋棄信仰,背叛所有。
“好,好一個五千萬美金。”錢明怒極反笑,他指著阿哲,手指都在發抖,“為了五千萬,你賣了你的前途,賣了你的良心,賣了我們所有人的信任!”
電話那頭,陸寒一直沉默地聽著。
直到此刻,他才再次開口,聲音冷得像阿爾卑斯山頂萬年不化的冰雪。
“錢明,把他帶到隔離室。”
錢明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狂怒,對旁邊兩個保安使了個眼色。
阿哲像一灘爛泥一樣被架了起來,嘴裡還在不停地哭喊著:“陸總!陸總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錢總你饒了我這一次吧!”
然而,沒有人理他。
當一個團隊的核心成員,選擇用背叛來換取利益時,他就已經失去了被原諒的資格。因為他出賣的,不僅僅是機密,更是所有人賴以生存的、最寶貴的東西——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