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瀚海資本,燈火通明,像一座矗立在金融叢林裡的鋼鐵堡壘,進入了不眠不休的戰備狀態。
錢明那句“戰時狀態”的命令,像一道無形的開關,徹底改變了整個公司的磁場。走廊裡再也看不到三三兩兩閒聊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步履匆匆、眼神專注的員工。茶水間的咖啡機以前所未有的頻率運轉著,空氣中彌漫著咖啡因和腎上腺素混合的獨特氣味。
信任的裂痕,並沒有被輕易彌合,而是被一種更原始、更直接的東西覆蓋了——生存欲和榮譽感。
陸寒的鐵血手腕和錢明的粗暴激勵,共同塑造了一種奇特的氛圍:每個人都像一顆上了膛的子彈,槍口一致對外。至於身邊的人是不是啞彈,暫時沒人有空去想,因為戰鬥的號角已經吹響,任何分神都可能導致團滅。
“操!你們這幫廢物是沒吃飯還是怎麼的?老子的防火牆是用紙糊的嗎?三分鐘!才三分鐘就被藍隊那幫孫子給捅穿了!”
網絡安全部裡,錢明的大嗓門炸雷般響起。他正叉著腰,站在一塊巨大的顯示屏前,屏幕上,代表“紅隊”防禦陣線的代碼牆,被一道刺眼的紅線撕開了一個大口子。
被罵的紅隊隊長,一個頭發快要掉光的資深程序員,滿臉通紅,梗著脖子回敬道:“錢總,你不能這麼說!藍隊那幫狗娘養的,他們他媽不講武德!他們黑進了公司的中央空調係統,把我們這邊的室溫調到了三十五度!我們是人,不是服務器,熱得cpu都快降頻了!”
“我操!”錢明一愣,隨即轉頭看向另一邊歡呼雀躍的藍隊,“真的假的?”
藍隊隊長,一個戴著耳釘、看起來頗有幾分嘻哈範的年輕人,得意地吹了聲口哨:“兵不厭詐嘛錢總。物理攻擊也是攻擊的一種,這說明我們的安保係統,連空調的物聯網接口都有漏洞。”
整個部門先是一靜,隨即爆發出哄堂大笑。
錢明看著這幫精力旺盛、在攻防戰裡殺紅了眼的家夥,心裡的那塊大石頭,又往下沉了沉。他媽的,這幫小子,昨天還一個個跟霜打的茄子一樣,今天就活泛得像一群猴子。
他沒再罵人,隻是走到紅隊隊長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輸了就是輸了,彆他媽找借口。這個月獎金,藍隊翻三倍,你們全部取消,下周廁所,你們包了。”
紅隊隊長臉一垮,但眼神裡沒有怨恨,隻有不服輸的戰意:“錢總你放心!下一次,我把他們辦公室的網線都給拔了!”
“行,我等著。”錢明咧嘴一笑,轉身離開了這片喧鬨的戰場。
他知道,團隊的魂,正在以一種他都覺得匪夷所思的方式,重新聚攏。這場刮骨療毒般的內部清洗,帶來的不僅僅是痛苦和猜忌,更像是一場高燒,燒死了所有虛假的溫情和脆弱的信任,剩下的,是經過淬煉的、堅硬如鐵的骨骼。
這支團隊,正在浴火重生。
……
阿爾卑斯山,木屋。
壁爐裡的火焰靜靜燃燒,映著窗外深邃的星空。
陸寒和蘇沐雪並肩坐在壁爐前的地毯上,中間隔著一張矮幾,上麵鋪著一張巨大的世界地圖。這地圖不是普通的行政地圖,而是標注著全球主要石油產區、運輸航線、軍事基地和資本流動熱點的大數據圖。
“你的計劃很大膽。”蘇沐雪的手指輕輕劃過地圖上中東的那一小片區域,最終停在一個海峽的咽喉位置,“用一個假的‘大腦’去誤導那條‘巨蟒’。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對方不上當呢?如果它足夠謹慎,對你拋出的這個‘原油暴跌’的誘餌,隻是試探性地咬一小口,甚至完全不咬,你的所有布局,都會變成一場空演。”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切中了整個計劃最脆弱的一環。
陸寒沒有反駁,隻是看著她,眼神裡帶著一絲欣賞。“所以,這出戲,光有劇本還不夠,還需要一個足夠分量的‘演員’,來增加可信度。”
“演員?”
“白敬亭。”陸寒的嘴角勾起一抹冷意,“明天,當著全滬市乃至全國媒體的麵,瀚海資本會把他和他那家巨鯊資本的皮,一層一層地剝下來。我們會展示他如何操縱市場、進行內幕交易、惡意做空……所有我們能找到的臟活,都會公之於眾。”
蘇沐雪冰雪聰明,立刻明白了其中的關聯:“你想讓外界,包括那條‘巨蟒’看到,瀚海資本在遭受巨大損失和背叛後,陷入了一種不理智的、瘋狂的報複狀態。一個被憤怒衝昏了頭的勝利者,是最容易犯錯的。”
“沒錯。”陸寒點頭,“一個剛剛打贏了一場慘烈巷戰,渾身是血的莽夫,突然跳出來,指著全球油價大喊‘要跌了’。這種判斷,充滿了情緒化和不確定性,反而比一份完美的、邏輯嚴密的報告,更像是真的。”
“一個漏洞百出的‘天才預言’。”蘇沐雪輕聲補充,她看著陸寒的眼睛,那裡麵有算計,有瘋狂,也有一絲她能讀懂的、不願被任何人看到的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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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想看我的大腦,我就給它一個符合它想象的、充滿了人性弱點的大腦。”陸寒的聲音很低,像是在自語。
蘇沐雪忽然伸出手,覆在了他放在地圖上的手背上。
“你不是一個人在演。”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