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的錢明,足足沉默了十秒。
這十秒裡,蘇沐雪甚至能聽到他粗重的呼吸聲,像一台瀕臨過載的鼓風機。
“蘇總,你再說一遍?我剛才可能幻聽了,可能是這幾天沒睡好,耳朵裡全是韭菜盒子的味兒。”錢明的聲音聽起來異常平靜,但這平靜之下,是火山爆發前的死寂。
蘇沐雪沒有重複,隻是靜靜地等待著。她知道,對於錢明這種將瀚海資本視若生命的人來說,她剛才那句話,無異於讓他親手掐死自己的孩子。
“殺死瀚海資本?”錢明終於沒能繃住,聲音陡然拔高,像是一聲壓抑不住的咆哮,“蘇沐雪!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老陸讓我啟動‘冬眠計劃’,是讓我們趴下裝死,不是讓我們往自己脖子上抹一刀!瀚海是什麼?是老陸拿命拚回來的!是我們倆從一個小破工作室,一點一點拉扯大的!現在你讓我殺了它?憑什麼!”
他的憤怒,透過電波,帶著灼人的溫度。那是被觸及底線後,最本能的反抗。
“就憑這是現在唯一能救陸寒的辦法。”蘇沐雪的語氣依舊平靜,卻帶著不容置喙的穿透力。
“救他?我們把公司搞破產了,他回來喝西北風嗎?我們手裡那上萬億的黃金,都會變成來路不明的黑錢!我們會被全世界追殺!這叫救他?”錢明幾乎是在吼。
“錢明,你冷靜點想一想。”蘇沐雪的聲音,像一捧清冽的雪水,澆向他滾燙的怒火,“對方為什麼要單獨約見陸寒?為什麼要把他塑造成‘金融惡魔’?他們的目標,從來都不是瀚海資本,而是陸寒這個人,以及他所代表的,那種能夠顛覆規則的力量。”
“他們想要的是一尊可以被他們隨意擺布的‘神’,而不是一個帶著龐大帝國的‘盟友’。他們會用儘一切手段,剝離陸寒和瀚海資本的聯係,然後,把一個被全世界唾棄、孤立無援的陸寒,牢牢控製在手裡。”
“到那時,瀚海資本會怎麼樣?要麼,被他們用陸寒的‘名義’巧取豪奪;要麼,成為他們用來威脅陸寒的最致命的武器。你覺得,以陸寒的性格,他會看著我們所有人,因為他而被清算嗎?”
錢明沉默了。
蘇沐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手術刀,精準地剖開現實,露出血淋淋的內裡。他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是對的。
隻要瀚海資本這艘巨輪還在,陸寒就永遠有軟肋。
“所以……”蘇沐雪的聲音繼續傳來,帶著一絲冰冷的決然,“他們想要一個活的、完整的瀚海資本作為人質,那我們就給他們一具屍體。一具爛透了的、誰都救不活的、甚至連他們自己都不屑去碰的屍體。當人質死了,綁匪的籌碼,也就沒了。”
錢明粗重地喘著氣,他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他終於明白了蘇沐雪的計劃。
釜底抽薪,自毀長城。
“我……我他媽的……要怎麼做?”他的聲音乾澀沙啞,帶著一種認命般的無力感。
“我要你,錢明,瀚海資本的執行總裁,在陸寒失蹤、公司被全球圍剿的巨大壓力下,做出一個‘愚蠢至極’的決定。”蘇沐雪的語速開始加快,一個瘋狂的計劃在她口中迅速成型。
“一個什麼樣的決定?”
“一場豪賭。”蘇沐雪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興奮的寒意,“動用我們賬麵上所有的剩餘流動資金,加上最高的杠杆,去做多一個現在全世界都避之不及的資產。比如,某個瀕臨破產的國家的貨幣,或者一家深陷醜聞的科技公司的股票。”
“然後,讓它一夜之間,歸零。”
錢明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瞬間明白了這步棋的毒辣之處。
這不僅是讓瀚海資本破產,更是要以一種最慘烈、最愚蠢、最不可思議的方式,讓它在全世界麵前,轟然倒塌。
一個金融帝國,不是死於敵人的圍剿,而是死於自己人的驚天豪賭。這會讓所有人都相信,瀚海資本的倒下,是因為其內部的貪婪和失控。這會讓那些躲在暗處的“加百列”們,都找不到接盤的理由。
誰會去碰一個沾滿了“愚蠢”和“厄運”的爛攤子?
“這樣一來,我就會成為金融史上最大的傻子。”錢明苦笑一聲,語氣裡卻已經沒有了憤怒,隻剩下一種悲壯的自嘲,“後人提起我,會說,就是這個胖子,一個晚上,輸光了一個比世界上大多數國家都有錢的公司。”
“不。”蘇沐雪的語氣難得地柔和了一些,“他們會說,有一個人,為了他的兄弟,親手砸碎了王冠,背負了所有的罵名。”
錢明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一股熱流從胸口湧向眼眶。
“媽的……”他低聲罵了一句,抬手抹了把臉,“這劇本聽起來,還挺帶勁兒。行!老子乾了!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
“等老陸回來,你得讓他給我立個碑,碑文我都想好了,就刻——‘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胖子,一個偉大的背鍋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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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沐雪的嘴角,終於忍不住勾起了一絲極淡的笑意。
然而,這絲笑意還沒來得及完全綻放,她辦公室裡的緊急通訊頻道,忽然傳來一陣刺耳的警報聲。
一名留守在歐洲總部的核心助理,用最高權限的加密線路,發來了一段緊急訊息。
“蘇總,情況有變!國際清算銀行剛剛發布緊急通告,聯合瑞士、新加坡、盧森堡等多國金融監管機構,以‘涉嫌危害全球金融安全’為由,對瀚海資本及其所有關聯賬戶,啟動了最高級彆的資產凍結程序!執行時間,是……一個小時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