灣流g650的機翼劃破夜色,襟翼展開,機身輕微地一沉。下方,上海的璀璨燈火如同一張鋪開的、綴滿鑽石的黑絲絨地毯,華麗,冰冷,暗藏殺機。
“沒有在機場布控……沒有限製入境指令……”
陸寒將手機從耳邊拿下,信息裡的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鋼針,刺破了他之前所有的預判和部署。他設想了海關的天羅地網,設想了機場的重重圍堵,甚至設想了落地即被帶走的屈辱場麵。
唯獨沒有想到,對方居然門戶大開,像個熱情的主人,歡迎他回家。
這種不合常理的“善意”,比任何凶神惡煞的埋伏都更讓人毛骨悚然。
白敬亭不是傻子。他費儘心機,不惜用最野蠻的手段打砸瀚海,不惜用錢明的性命做要挾,把他從歐洲騙回來,絕不是為了和他喝杯茶。
唯一的解釋是,真正的殺局,真正的獵場,根本不在機場。
而在那個他此刻最想去,也最不能去的地方——錢明所在的醫院。
“他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醫院。”蘇沐雪瞬間反應過來,她的臉色比窗外的夜色還要凝重,“他篤定你會去。他不是要抓你,他是要……當著你的麵,毀掉你最在…在乎的東西。”
最後幾個字,她說得有些艱難。
這是一種極致的心理戰。白敬亭放棄了所有合法的、非法的程序,將這場對決,變成了一場最原始、最殘忍的私人恩怨。他要在陸寒最關心的人身上,上演一出活生生的、血淋淋的悲劇,而陸寒,將被迫成為唯一的觀眾。
機艙內的空氣仿佛被抽乾了。
陸寒閉上眼睛,再睜開時,那片由憤怒和殺意掀起的黑色風暴已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絕對的、令人心悸的冷靜。像火山噴發前,地殼深處那死一般的寂靜。
他沒有再對電話那頭的情報人員下達任何指令,而是直接掛斷,轉而撥給了阿傑。
“照片和視頻,都整理好了嗎?”
“好……好了,陸總。最高清的版本。”阿傑的聲音依舊沙啞,但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慌亂,隻剩下一種壓抑的憤怒。
“很好。”陸寒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現在,把所有東西,發給國內你能聯係上的每一個財經博主、每一個自媒體、每一個論壇版主。記住,不要用水軍,就用最原始的方式,讓真實的用戶去傳播。”
“可是陸總,白家在輿論這塊……”
“標題就用——‘金融安全’的代價,就是人身安全?”陸寒打斷他,語氣裡帶著一絲嘲弄,“什麼都彆提,不提瀚海,不提白敬亭。隻把照片和視頻放上去。讓所有人看看,在上海這座國際化大都市裡,光天化日之下,一家合規的金融公司,是如何被‘搜查’的。我要讓這張搜查令,變成燙手山芋。”
他要的不是澄清,是攪渾水。當公眾的目光聚焦於暴力本身,那張“合法”的外衣,就會被撕得千瘡百孔。
掛斷電話,他看向蘇沐雪。
“我需要一個亂子。”他說,“一個能讓白敬亭不得不分心去應付的,足夠大的亂子。”
蘇沐雪沒有問為什麼,也沒有絲毫猶豫。她似乎一直在等他這句話。她拿起自己的手機,解鎖,調出一個她極少動用的號碼。
電話接通,她隻說了一句簡短的話,語氣冷靜而果決。
“黃叔叔,是我,沐雪。瑞金私人醫院,我懷疑有重大消防安全隱患,可能是煤氣泄漏或者線路老化。對,就是白家有股份的那家。人命關天,麻煩您親自帶隊,用最高級彆的應急預案,徹底排查一下。對,現在。”
掛斷電話,她迎上陸寒的目光。
“夠亂嗎?”
陸寒的嘴角,終於牽動了一下。那不是笑,而是一種猛獸覓得同類的認同。
以“消防安全”為名,行“圍魏救趙”之實。這步棋,夠臟,夠狠,也夠有效。白敬亭就算權勢滔天,也不敢公然阻攔這種涉及公共安全的“例行檢查”。這能為他們創造出一段寶貴的、混亂的窗口期。
“你打算怎麼進去?”蘇沐雪問。她看著陸寒身上的高定西裝,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風衣,“我們倆這樣走進去,恐怕比消防車還顯眼。”
陸寒的目光落在空乘剛剛送來的餐盤上,眼神微微一動。
“也許,不用走進去。”
……
飛機平穩地降落在虹橋機場的vip通道。
沒有歡迎的紅毯,也沒有等待的鐐銬。一輛黑色的豐田埃爾法,早已悄無聲息地等在停機坪的陰影裡。這是蘇沐雪在國內的親信提前安排好的,低調,普通,混在上海的車流裡,不會引起任何注意。
兩人迅速上車,車子平穩地駛出機場,彙入夜色中的鋼鐵洪流。
車內的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海麵。司機一言不發,專心開車。陸寒和蘇沐雪並排坐在後座,誰都沒有說話。
陸寒的手機在持續不斷地輕微震動。
阿傑的效率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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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上,關於“金融公司遭暴力打砸”的帖子,已經開始像病毒一樣蔓延。雖然白家的公關團隊在瘋狂刪帖,但架不住真實用戶自發的傳播和討論。那些高清的、充滿衝擊力的照片,尤其是小李那張扭曲的手臂,激起了無數網民最樸素的憤怒。
——“這是21世紀的上海?我還以為是哥譚市!”
——“這叫搜查?這他媽是黑社會入室搶劫吧?”
——“不管這家公司犯了什麼事,這種手段也太嚇人了。下一個會不會輪到我們?”
輿論的火星,已經被點燃。雖然還未形成燎原之勢,但已經足夠讓白敬亭感到焦頭爛額。
與此同時,蘇沐雪的手機也收到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