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哢噠”,像一枚鋼針,精準地刺破了走廊裡那張由對峙和直播張力繃緊的鼓麵。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產生了斷裂。
直播鏡頭裡,陸寒的臉紋絲不動,但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裡,卻瞬間閃過萬千重光影的計算。
樓梯拐角處,蘇沐雪的心跳漏了半拍,她下意識地向前探出身,又被理智死死地釘在原地。
那兩個門神般的保鏢,則像是聽到了衝鋒號角的士兵,肌肉瞬間繃緊,猛地轉身,目光如刀,死死地盯住了那扇正在開啟的病房門。
門,緩緩地向內推開。
門後出現的,不是陸寒預想中的任何後手,也不是白敬亭安排的任何殺招。
而是一個穿著深藍色製服,肩上扛著耀眼星徽的中年男人。他國字臉,神情嚴肅,眼神銳利得像是能穿透人心,身後還跟著兩名荷槍實彈……哦不,是荷著滅火器和熱成像儀的消防員。
為首的男人,正是蘇沐雪口中的“黃叔叔”,市消防總隊的黃隊長。
黃隊長顯然對眼前的景象有些意外,他看了一眼走廊中間舉著手機直播的“外賣小哥”陸寒,又看了一眼門口如臨大敵的兩個黑衣壯漢,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乾什麼的?這裡我們接到火警舉報,所有人退後,不要妨礙公務!”黃隊長的聲音洪亮而威嚴,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兩個保鏢對視一眼,徹底傻眼了。
對付一個直播的瘋子,他們已經束手無策。現在,又來了一群查消防的“瘋子”?
這他媽的到底是什麼劇本?
病房內,正準備上演“最後一擊”的白敬亭,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愣在原地。他握著高爾夫球杆,像一尊被按下了暫停鍵的雕塑,臉上的表情精彩至極,從錯愕到震怒,再到一絲無法掩飾的狼狽。
黃隊長可不管他是誰,大步流星地就跨進了病房。
“嗯?這麼重的消毒水味,你們用的什麼牌子的?酒精濃度超標沒有?這都是易燃易爆品,懂不懂?”黃隊長一進門就開始了職業說教,他身後的消防員則有條不紊地拿出儀器,對著牆角的插座和氧氣瓶一通掃描。
“還有你!”黃隊長的目光,終於落在了白敬亭和他手上那根閃閃發亮的高爾夫球杆上。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白敬亭,用一種看神經病的眼神說道:“這位家屬,醫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不是高爾夫球場!你拿這麼個鐵疙瘩進來乾什麼?萬一不小心碰到什麼精密儀器,或者絆倒了,砸到病人怎麼辦?還有,這玩意是金屬的,萬一漏電了,你就是個移動的避雷針,知不知道?”
“噗……”
藏在拐角的蘇沐雪,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她趕緊用手死死捂住嘴,肩膀卻在劇烈地顫抖。
她想過黃叔叔會來,也想過會造成混亂,但她萬萬沒想到,這位一絲不苟的黃隊長,竟然能用如此清新脫俗、如此一本正經的方式,去羞辱一位身價千億的金融巨鱷。
這簡直是降維打擊。
直播間裡,上百萬的觀眾也看傻了。
彈幕瞬間換了風格。
“哈哈哈哈!年度最佳反轉!我以為是警匪片,結果是《走進科學》?”
“消防大隊長vs霸道總裁!這對cp我鎖了!”
“求白總的心理陰影麵積,他現在肯定想用那根高爾夫球杆打地球!”
“移動的避雷針……哈哈哈哈,對不起,我真的忍不住了!”
白敬亭的臉,已經從白轉青,又從青轉紫,像一個調色盤。
他活了半輩子,叱吒風雲,生殺予奪,何曾受過這等奇恥大辱?被一個消防隊長當著全國上百萬人的麵,像訓孫子一樣訓斥。
他手裡的高爾夫球杆,被他攥得咯吱作響,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真想一杆子揮出去,讓這個不長眼的東西閉嘴。
可他不能。
對方身穿製服,代表的是國家公權力。他敢動一下,陸寒那個“妨礙公務”、“暴力抗法”的帽子就能立刻給他扣上。
更何況,陸寒的手機鏡頭,像一個長在他身上的第三隻眼,正貪婪地捕捉著他臉上每一絲細微的表情。
“把……東西收起來。”白敬亭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了這幾個字。
他身後的助理如蒙大赦,連忙從他手裡接過那根燙手的球杆,灰溜溜地塞進了球杆袋裡。
“檢查得怎麼樣了?”黃隊長對身後的手下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