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裡,勝利的喜悅像高濃度酒精,瞬間點燃了所有人的情緒。
“操!漂亮!”“屠夫”一巴掌重重拍在周毅的背上,震得周毅的黑框眼鏡都往下滑了半寸,“好小子!你行!真他媽行!老子今天算開了眼了,原來筆杆子真能殺人!”
周毅被拍得一個趔趄,臉漲得通紅,一半是疼的,一半是興奮的。他看著屏幕裡那些之前還對他不屑一顧的金融大佬們,此刻都投來了夾雜著震驚和認可的目光,一股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和歸屬感,像暖流一樣湧遍全身。他做到了。在這個全是“狼”和“虎”的地方,他這隻“狐狸”,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會計師”也長出了一口氣,癱坐在椅子上,伸手去摸他那串寶貝算盤珠,摸了個空才想起珠子還散在地上。他索性也不撿了,對著蘇沐雪豎起了大拇指:“蘇總,高!實在是高!釜底抽薪,借刀殺人,不費一兵一卒就拆了白宇飛的死局。這手腕,陸總知道了也得拍案叫絕。”
整個核心團隊都沉浸在一種劫後餘生的狂歡中。他們不僅化解了一場足以傾覆瀚海歐洲根基的危機,更是在一場智力與心理的巔峰對決中,把白宇飛和那個老謀深算的德布羅意家族耍得團團轉。這種勝利,比在市場上賺一百億美金還要來得酣暢淋漓。
然而,在這片喧囂中,唯有兩個人,格格不入。
蘇沐雪靜靜地坐在主位上,臉上沒有絲毫笑意。她看著那條宣告勝利的情報,指尖無意識地在冰涼的桌麵上劃過,仿佛要在那光滑的木紋裡,找出一條被忽略的裂痕。
另一個,是主屏幕上的錢明。
老人靠在病床上,背景是哥倫比亞醫院單調的白色牆壁。他沒有參與眾人的歡呼,那雙渾濁卻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一直鎖定在蘇沐雪的臉上。
“都彆吵了。”
錢明沙啞的聲音不大,卻像一盆冰水,瞬間澆熄了會議室裡所有的火熱。
“屠夫”的笑聲戛然而止,他不解地看向屏幕:“錢老哥,怎麼了?咱們這可是大勝啊!那姓白的小子,這次估計得賠掉底褲了!”
“是啊,”錢明緩緩開口,目光掃過每一個人,最後停留在興奮勁還沒完全褪去的周毅臉上,“我們贏了。贏得太輕鬆,太順利,太……完美了。”
他加重了“完美”這個詞的語氣。
會議室的溫度,仿佛在瞬間降了十度。
“白宇飛,”錢明的聲音不疾不徐,像一個老吏在複盤一樁陳年舊案,“我跟他的父親白敬亭鬥了半輩子。白敬亭是頭猛虎,凶狠,霸道,但講究個一力降十會。可他這個兒子,是條毒蛇。他自負,陰狠,睚眥必報。他為了扳倒陸寒,連自己的親爹都能拿來當墊腳石。你們覺得,這樣一個人,會布下一個價值百億美金、牽扯到歐盟命脈的驚天大局,然後……就這麼輕易地,留下一個能讓我們輕鬆翻盤的、三年前的私生子醜聞當命門?”
錢明的話,像一把錐子,狠狠刺進了每個人的心臟。
狂歡的氣氛消失了,取而代代的是一種毛骨悚然的寒意。
是啊,這不合邏輯。
這就像兩個絕世高手對決,一方布下了天羅地網,眼看就要將對方置於死地,卻在自己的心口上,貼了一張紙條,上麵寫著“這裡是我的罩門,請用力打”。
這根本不是對決,這是自殺。
蘇沐雪的臉色變得愈發蒼白。她和錢明想到了一起。
“這不是一個局。”蘇沐雪的聲音有些發顫,她終於想通了那條被忽略的裂痕在哪裡,“這是一個誘餌。一個我們根本無法拒絕的、史上最昂貴的誘餌。”
“誘餌?”“屠夫”的腦子有點轉不過來,“什麼誘餌需要這麼大的本錢?他圖什麼?”
“他圖的不是錢,也不是我們的盟友。”蘇沐雪猛地站起身,腦中無數的碎片信息,在這一刻瘋狂地重組、拚接。
她看向“屠夫”:“這個局,是不是讓你覺得,除了埋頭找情報,任何蠻力都派不上用場?”
“屠夫”愣愣地點頭。
她又看向“會計師”:“這個局,是不是讓你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瑞士和法國的資金鏈上,無暇他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