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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塊能砸核桃的老人機，掉在了地上。
清脆的“啪嗒”一聲，在死寂的觀察室裡，顯得格外刺耳。
錢明像被抽走了全身的骨頭，呆呆地看著地板。
手機沒有摔壞，那塊最古老的黑白液晶屏，頑強地亮著。屏幕正中央，沒有信號格，沒有電量顯示，隻有一個由粗糙像素點構成的，清晰無比的圖形。
一個問號。
“？”
它就那麼靜靜地躺在那裡，像一隻從另一個維度睜開的，嘲弄的眼睛。
蘇沐雪和林曦幾乎是同時衝了過去。
林曦搶先一步，小心翼翼地撿起手機，仿佛那不是一部電話，而是一塊來自外星的，攜帶著未知病毒的隕石碎片。她的指尖在冰冷的塑料外殼上劃過，眼神裡充滿了科學家麵對神跡時的那種，混雜著恐懼與狂熱的探究欲。
“不可能……”林曦的聲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語，“這部手機的芯片組是tk6261d，最基礎的gs雙頻，沒有數據模塊，沒有圖形處理器……它的顯示邏輯是固化在ro裡的，想要改變屏幕顯示內容，除非……除非直接重構液晶分子的物理排列。”
她抬起頭，看向臉色煞白的錢明。
“錢叔，這不是黑客攻擊。”
蘇沐雪扶住了搖搖欲墜的錢明，她能感覺到老人手臂的劇烈顫抖。她也看著那部手機，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竄了上來。
那個存在，用一種最原始，最粗暴，也最無法理解的方式，宣告了它的無所不在。它不需要網絡，不需要代碼，它直接在物理層麵，給你寫了一封信。
錢明那套“棋盤外掀桌子”的得意，在這一刻被碾得粉碎。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在另一個戰場，一個對方看不見的，屬於“人”的戰場。可現在他才明白，根本沒有“棋盤外”。
整個世界，都是對方的棋盤。
他不是掀桌子的人，他隻是棋盤上一顆自己會動的，比較吵鬨的棋子。
而現在，下棋的人，注意到了他這顆棋子，並且，用手指輕輕地，彈了他一下。
“它……它怎麼……它怎麼知道？”錢明嘴唇哆嗦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他腦子裡那些關於江湖、人脈、陽謀、詭計的東西，在那個簡單的問號麵前，都成了一個笑話。
他感覺自己像個在村口撒尿和泥的小孩，一抬頭，發現天上的衛星正把鏡頭對準了他，還給他打了個招呼。
“它在問你。”蘇沐雪的聲音很穩，她必須穩住，“它在問你，你算什麼東西，也配在我的棋盤上搗亂。”
這句話，像一根針，狠狠紮在了錢明那顆老而彌堅的心臟上。
恐懼，在達到頂點之後，往往會催生出彆的東西。比如，憤怒。比如，羞辱。
錢明臉上的血色，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湧了上來。他一把從林曦手裡奪過那部手機，死死地攥在掌心，粗糙的塑料外殼硌得他手心生疼。他盯著那個問號，渾濁的老眼裡，漸漸燃起一團壓抑不住的火苗。
“我操你媽的……”錢明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子豁出去的狠勁，“問？老子問你媽！你算個什麼東西，敢來問老子！”
他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瞪著蘇沐雪和林曦。
“怕個球！不就是個會點戲法的鬼東西嗎？老子當年在澳門，跟賭王同桌的時候，也沒見他能讓牌自己變花色！它越是這麼搞，就越說明它心虛！說明老子那套，戳到它肺管子了！”
蘇沐雪張了張嘴，想勸他冷靜，但看著錢明那副光棍樣，她又把話咽了回去。
一個賭徒，最怕的不是輸，是被人看不起。那個存在，用一個問號，徹底點燃了錢明這個老賭徒的尊嚴。
“你們玩你們的，我玩我的！”錢明抄起手機，甚至沒去翻通訊錄，直接憑著記憶按下一串號碼，他把手機夾在肩膀上，對著蘇沐雪和林曦，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它不是想看嗎？老子就演給它看！看看到底是它的戲法厲害，還是老子這張嘴厲害！”
電話接通了。
“喂！老劉嗎？是我！你錢爺！”錢明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匪氣，“彆他媽問了，聽我說！你不是養了一幫搞行為藝術的嗎？現在，馬上！給我找一百個人，穿上金盔金甲，扮成天兵天將，去輝耀科技那個鳥不拉屎的總部大樓門口站崗！就說，是奉了玉皇大帝的旨意，來守護人類文明的火種！對！還要有儀仗隊，吹嗩呐，敲鑼打鼓！錢我出，一個天兵一天一萬！給我搞得越大越好！讓所有媒體都去拍！”
電話那頭的老劉，顯然被這番話給震懵了，半天沒說出話來。
錢明根本不給他機會：“就這麼定了！半小時內我要在網上看到照片！不然你以後彆在圈子裡混了！”
“啪”地一聲掛掉電話，錢明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
他這是在用最荒誕的行為，去回應那個來自神明的，冰冷的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