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詠良,台院禦史大夫,專門負責給皇帝挑錯、盯著百官不偷懶的崗位。
這職位挺有意思的,說大呢,手裡沒兵沒權,不能直接斷人生死。
說小吧,嘴皮子一動能讓朝堂雞飛狗跳,連皇帝都得掂量著聽。
往根兒裡說,這官就是杆秤,稱得出當今天子到底是明主還是昏君。
怎麼稱?簡單。
真要是皇帝犯了渾,想捂蓋子堵言路,那就宰一隻禦史試試看。
史官冷笑一聲,秉筆直書,管你之前多英明,“暴君”倆字一落紙,往後千百年都彆想擦掉。
所以正經當禦史的,沒一個不是在刀尖上走鋼絲。
可你看曆史裡,真把自己作死的禦史卻沒幾個。
因為他們都拎得清:什麼時候該硬,什麼時候得軟;哪些錯必須糾,哪些話得繞著說,心裡特彆清楚。
當然,禦史也分三六九等。
有像魏徵那樣的硬骨頭,揣著“社稷為重”四個字,管你皇帝臉黑不黑,該說的話一句不落,硬是把唐太宗的脾氣都磨軟了。
也有南宋那些台諫官,脊梁骨早彎了,眼睛隻盯著權貴的臉色,權貴讓罵誰就罵誰,權貴想遮啥就遮啥,拿著監察的俸祿,乾的卻是幫凶的活兒。
隋詠良在朝堂上是獨一份的“異類”。
滿朝文武裡,就他一個敢讓聖人三番五次扔進大獄,可放出來後,依舊該怎麼諫還怎麼諫,半分不改那驢脾氣。
他把給聖人“挑錯補漏”當成了天經地義的本分,管得比自家後院還寬。
聖人多歇了半個時辰,他能繞著彎子勸“君勤則國興”。
宮裡多修了座賞景的亭子,他立馬遞折子說“民有饑寒,不當耗財於土木”。
哪處鬨了旱災,救濟糧晚發了幾個時辰,他能直挺挺跪在宮門前,從日出跪到日落,誰拉都不起來。
他就認準了這套:我罰自己的苦,總能讓陛下明白哪裡錯了。
聖人是真被他煩得頭大,這輩子沒這麼討厭過一個“好人”。
明知道隋詠良沒壞心眼,全是為了江山百姓,可那股子油鹽不進的固執勁兒,實在讓人牙根癢癢。
之前不是沒動過念頭,罷了他的官,讓他回老家享清福。可人家偏聽不懂這言外之意,天天往官署裡鑽,該做什麼做什麼。
那意思再明白不過。
想讓我走?除非你把我宰了,不然我就耗在這兒。
這還是先帝給他留下的肱股之臣?
三天兩頭的被氣出個高血壓,殺人的念頭不止一次蹦出來,讓黑冰台秘密搜尋他的罪證,但人家是真的清貧,就靠自己那點微薄的俸祿,買肉買菜,每天和自己的老妻計算著過日子,連個朋友都沒有,半點罪證也抓不著。
隋公當然知道秦淵是鬼穀門人,也知道此人的能力,但他就認準了先帝說的那句,非軍功者不得爵,得知一個壓根沒上過戰場的小屁孩居然被敕封侯爵,他心裡就覺得不太對勁,越想越覺得皇帝此舉太過兒戲,侯爵又不是葵菜,說送就送?
然後他就仔細了解了一下秦淵的基本情況,了解的越深就對這個少年郎愈加佩服。
這是一個真正的高人子弟,這是一個真正的鬼穀門人,而並非是坊市裡那些打著仙師的名頭招搖撞騙之輩。
但沒用,再聰敏的孩子,你也是沒有軍功傍身,直接封侯於理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