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淵陷入了沉思,紀翎是個很聰敏的孩子,謙恭禮讓,對仆役們也從來不說重話,心存善念,連蟲豸都不願意傷害,但小小的年紀,一板一眼的少了些靈氣和朝氣,像個小大人一樣,明明出身將門,但卻少了鋒芒和銳氣。
看著不遠處紀羨夫婦祈求的眼神,他歎了口氣,心想這年紀還小,以後慢慢培養吧,有事弟子服其勞,培養起來,以後自己也能輕鬆許多,況且還有紀羨這層關係在,這也是個不小的助力。
秦淵上前一步,將其扶起來,手掌覆在他的頭頂,緩聲道:“入我門中,須知三事。其一,戒貪嗔癡妄,凡心有所求,先問是否悖道義,若為私欲奪人所好,因怨懟亂施手段,縱有天賦,亦必逐出師門。
其二,重踐履輕空談,我派所授算學,經史子集,雜學旁類,天文地理,醫卜星相,非紙上談兵之學,理論需與實踐相結合方為知之。
其三,守本心不盲從,日後遇歧路、逢誘惑,當以所學斷是非,而非隨波逐流。此三則為門規,亦是護身之盾。
你若能守,便拜我為師,若不能,此刻便回,莫誤了彼此。”
“弟子紀翎,叩拜先生!自蒙先生不棄,允我入師門,日夜感念於心。往後定遵先生教誨,戒驕戒躁,每日勤練課業、不偷懶怠;先生所授道理,弟子必牢記於心,不敢有半分違背。若有做得不好之處,還望先生嚴加責罰,弟子絕無半句怨言。隻求能跟著先生學好本事,不負先生栽培,也不負耶娘所盼!”
說罷,紀翎端端正正磕三個頭,抬頭時眼底滿是認真。
紀羨暢快的想要大叫,從此之後,再也不必為找尋名師發愁了,這世間還有比鬼穀更高深的師門麼,他的兒子未來有了寄托,心中最重的一樁心事像石頭落了地,有著落了。
蘇氏也是捂臉抽泣,此刻想要擁抱著自己的紀翎小小的身體大哭一場,多年來被不吉之人的名氣纏身,她都不敢好好擁抱一下自己的孩子。
此刻應該無礙了吧,有鬼穀門人庇護,此後百無禁忌。
下山時,讓紀翎的阿娘陪孩子下山,也好敘些體己話,紀羨則和秦淵在山頂停留。
“秦侯,你以妙手醫好我多年舊疾,又肯破格收我兒紀翎為徒,這兩樁恩情,紀某沒齒難忘。咱們今日在此說句私話,他日你若有差遣,但凡紀某能辦到的,縱使赴湯蹈火,也必為你達成心願。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秦淵聞言,緩緩轉過身,淡淡開口:“紀帥,這些不足一提,依我之見,你回長安後的第一件事,該是即刻入宮,向聖人請辭告老。”
“告老?”紀羨猛地皺眉,濃黑的眉峰擰成一個疙瘩。他雖年近半百,卻仍是朝中手握兵權的鎮國大將軍,聖人倚重正甚,此刻請辭,豈不是自斷前程?他沉默片刻,腦中飛速盤算著其中關節。
秦淵絕非無的放矢之人,這話背後定有深意。片刻後,他似是想通了什麼,緩緩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朝廷正是用人之際,聖人大概率不會準你所請,但你的態度需要堅決一些,奏疏裡要寫明,你並非心灰意冷,而是見幼子體弱,亟需教養,願拋卻權位,歸家養子。務必讓聖人看清,你此刻求退,是為父之心,而非貪戀權柄,更非結黨營私。”
他抬眼看向長安的方向,微笑道:“請紀帥諒解,我初入朝堂,根基未穩,若此刻與重臣走得太近,難免落人口實,被聖人視作結黨攀附之輩。你主動請辭,既顯你忠君不戀權,也能替我摘清嫌疑,這步棋,於你、於我、於紀翎,皆是萬全。”
紀羨深耕朝堂,哪裡會不明白,他嗯了一聲道:“秦侯說的沒錯,紀某回去便擬奏疏,定按你所言,把姿態做足。”
山風再次吹過,兩人的身影在懸崖邊交疊,密談的話語被風聲吞沒。
秦淵收了弟子,秦氏頓時熱鬨起來,紀羨也決定在驪山居住一晚。
劉洵看了一眼紀翎,心中不禁有些黯然,他天資愚鈍,終歸還是不夠格,讓後來者居上絲毫不奇怪。
阿山坐在他身邊,勸慰道:“你學習的也是正兒八經的鬼穀學問,阿兄和嫂嫂沒有給你設什麼限製,想學什麼就學什麼,論道理,紀翎該喊你師兄才對,不要露出這副苦瓜臉,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
“他是個膽小鬼。”武昭兒在一旁哼唧道。
阿山點了點她的額頭,嗔怪道:“你個死丫頭,以後不許這麼說了,人家現在不是膽小鬼了,以前是病,現在被治好了,人家的阿耶可是大將軍,小心人家帶兵把你捉了去。”
馬蹄聲從山道儘頭傳來,沐風勒住馬韁,望著石台上玩耍的幾人,皺眉揚聲道:“還在聊什麼?夫人有令,都去主殿見你們的新小師弟!”
劉洵聞言,苦著臉歎了口氣,撓了撓頭:“沐姐,連我也要去嗎?”
“自然都得去。去晚了,仔細公輸先生又得責罵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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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阿山從觀景石台上蹦下來,拍了拍劉洵的後背,笑得得意:“看你還擔心。我早就說過吧?既然學的都是正兒八經的鬼穀學問,那自然就沒有外放的道理,你如今也是師兄了,武昭兒是小師妹!”
“那你呢?”沐風看著她這副調皮模樣,又氣又笑地反問。
“我可不一樣。”阿山揚起下巴,理直氣壯道,“以前我是丫鬟,現在我是阿兄的親妹妹,也是一家人!”
說罷,她轉身從馬廄牽出一匹棗紅馬,不等武昭兒反應,一把將小姑娘提起來按在身前的馬背上,夾緊馬腹,揚鞭道:“走了!”棗紅馬長嘶一聲,四蹄翻飛,朝著主殿方向疾馳而去,揚起一陣塵土。
劉洵站在原地,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急得額頭冒汗,他壓根不會騎馬,可主殿遠在山腳下,步行過去定要誤了時辰。
他一時左右為難,臉上滿是焦灼。
沐風看在眼裡,無奈地搖了搖頭,伸手朝他遞過韁繩:“上來吧,咱們同乘一騎。”
見劉洵還有些猶豫,她催道,“都等著呢,彆磨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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