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淵凝眸看了他片刻,唇角微揚:“任帥,久仰大名。”
“在下不過一介粗鄙武夫,哪值得侯爺記掛?倒是我,早聞平原侯威名,今日得見,實乃幸事。”
葉楚然丹唇輕勾:“方才我們談話,在場的隻有侯爺與我們四人。任帥剛進來,便一副了然於胸的模樣,不知是何緣故?”
“在下自小耳力異於常人,二十丈外的細微聲響也能聽見。絕非有意偷聽,還請諸位莫要見怪。”
秦淵眼中先是閃過一抹詫異,須臾,微笑道:“如此本事,實在難得,任帥本就是捕賊的行家裡手,沒什麼好瞞的,倒省了我再複述一遍,如今這局麵,不知任帥可有對策?”
任在野看向輿圖,淡然道:“對策倒簡單,第一種任由這些石脂流向各坊市,不過這個辦法產生的影響不可估量,若是中樞遭到傷害,整個長安都會陷入動蕩,我不推薦。”
“第二種辦法,我可扮成這郭宿的模樣,混進李家醬鋪,解決裡麵的奴賊。事成之後我會發訊號,屆時侯爺再派人控製局麵即可,這樣我們就可以將災禍扼殺在源頭,傷亡更小,而且能夠確保帝國中樞不會出現損傷。”
“易容?”葉楚然眉梢微挑。
“正是。”任在野神色從容,“若多費些心思,扮得有九分相似不成問題。”
秦淵皺了皺眉:“任帥此話,並非玩笑?”
“易容本是江湖郎中的小道伎倆,雖做不到百分百複刻,但夜裡光線昏暗,要騙過那些奴賊,綽綽有餘。”
葉楚然仍有顧慮,追問:“那匈奴話呢?”
任在野低笑一聲,隨口說了幾句流利的匈奴語,而後道:“語氣神態要模仿得惟妙惟肖,確實不易。但隻要少開口,應付過去不成問題。”
秦淵意味難明的笑道:“任帥,真是全才。”
任在野拱了拱手道:“侯爺過獎了,恰好遇得上,恰好懂,比起侯爺還是淺薄了些。”
“好,任帥先試試這個易容術。”
任在野取來木盒,又將郭宿提進了耳房,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再出來時,眾人眼底的驚駭壓也壓不住。
果然如他所說,卻有九分相似,但若湊近看,便能發現端倪,五官是靈動的,他的五官沒有生氣,像是一灘死水。
葉楚然率先走上前,纖細的指尖懸在他臉頰旁又收回,詫異道:“原來隻是聽說易容術的名聲,如今得見,果然神異,怪不得旁人都說長安不良帥神通廣大,果然如此,小女子佩服。”
秦淵也起身走近,目光在他臉上掃了一圈,好奇的繞了一圈,旋即滿意的點了點頭,還真彆說,確實能做到以假亂真的程度,以前在電視劇裡看見人家易容成另外一個人還不信呢,如今親眼看見,隻能感慨,世界之大,真的無奇不有,那些國外發明的易容頭套,在這個易容術麵前就是個弟弟。
秦淵好奇道:“有這個法子,是不是想扮誰就扮誰?”
“侯爺有所不知,這個易容術需要一種極其稀有的樹脂,所以輕易動用不得。”
“原來如此……”
還是後世的換臉術來得方便——想扮誰便扮誰,不過片刻就能做到人臉識彆失效,便是六十歲老嫗,也能轉眼化作十八歲少女。
任在野忽然開口:“時辰不早了,少司命可否喚醒這奴賊?我需模仿他的聲調和語氣,免得被他相熟之人識破。”
秦淵挑眉:“他的身子,還能再受一次這藥的折騰?”
葉楚然點頭:“應當可行。隻是這次藥量需加倍,藥效持續更久,等他醒後,怕是連行走坐臥都無法自理了。”
“管他後果如何!這個機會便留給任帥,想問什麼儘管問,一切隻為行事順利。”
葉楚然朝他投去一記鄙夷的目光,先前用自家人時,也沒見秦侯這般爽快利落,此刻的私心與急切,幾乎毫不掩飾。
“你……為何與我長得一模一樣?”郭宿勉力掀開沉重的眼皮,聲音微弱。
任在野答得坦然:“我是你的魂魄。長生天特遣我來,替你了卻未竟之願。”
“大…大神肯接納我?”郭宿眼中閃過一絲狂喜。
“自然。”任在野語氣不容置疑,“時間有限,我問什麼,你便答什麼。”
……不過半刻鐘,郭宿便口吐白沫,直挺挺地暈了過去,嘴角卻還掛著一絲欣喜的笑意。
任在野沒再多言,隻簡單道了聲“告辭”,便轉身踏出房門。
他的腳步剛邁過門檻,秦淵的心瞬間被揪緊,若此刻貿然疏散百姓,定會驚動賊奴;可若任在野任務失敗,牽連的便是長安數萬條性命。
“等一等。”秦淵開口道。
“侯爺還有什麼吩咐。”
“任帥,知道自己要麵對什麼局麵麼?”
任在野笑了笑道:“知道,若失敗,我死,整個西市化為飛煙。”
“或許,我們還能想想彆的法子?”
“侯爺,您不像是個優柔寡斷的性子,實不相瞞,以前也曾有過莽族在長安作亂,每次都造成極大的騷亂,死傷無數,此次多虧有侯爺在,提早識破,將他們從暗處揪出來,既然已經探明了前路,便由我們這些執刀人來蹚一蹚,在下,一定竭儘全力。”
秦淵還想說什麼,囁喏半晌,終究還是沒開口,擺了擺手,示意他去。
“我是不是……太草率了?”秦淵皺緊眉頭,心底一絲不易察覺的動搖,突然有種召回任在野的想法,或許還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也許沒必要讓他們放出來,等這些石脂分散開來,造成的後果更能夠讓人接受?
白夜行沉吟片刻,緩緩開口:“此人能坐上不良帥之位,絕非平庸之輩,我看他靠得住。當然,變數難免會有,真若發生了最壞的情況,你也不必苛責自己,人力終有窮儘時,你能謀算到這一步,已然是儘了全力。”
葉楚然也隨之勸慰:“換作旁人,哪裡會知曉天方教與薩滿教的底細?正因侯爺學識廣博,思慮深遠,才會考慮到這一層。如今及時察覺隱患,尚未釀成更大災禍,從某種程度上說,你已是救了長安。”
“事已至此,如箭在弦,不得不發。來人!將案牘封緘,即刻遞呈禦前,再請陛下恩準,黑冰台與不良人二司著甲配刀,以備不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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