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望一手提著不多的錢糧,一手拉著李婉晴,李婉晴則緊緊牽著妹妹李婉靈,三人沉默地走在昏暗的村道上,直到那處位於村子邊緣、略顯孤寂的籬笆小院出現在眼前。
推開木門,孫望鬆開手,將肩上的獐子和野兔丟在院角。
他瞥了一眼站在院中,依舊緊緊依偎在一起,顯得惶惶不安的姐妹倆,心中暗自歎息。
這亂世自保已是不易,如今卻憑空多了兩個拖累,真是給自己找了兩個天大的麻煩。
“這裡就是我家,以後也是你們落腳的地方。”
孫望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他指了指院子一側,“那邊有水井,旁邊是灶房。”又指了指正對著院門的三間土坯房,“中間是堂屋,左邊是我的臥房,右邊那間空著,你們先去打水,清洗一下。”
姐妹倆怯生生地點頭,不敢多問,相互攙扶著走向水井。
孫望不再多言,自顧自地將獵物拖到灶房旁,開始熟練地處理。他手法利落,剝皮、分割,顯然是做慣了這些活計。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當孫望將處理好的肉塊掛起來風乾時,姐妹倆也洗漱完畢,換上了雖然破舊但還算乾淨的衣物,重新走了出來。
孫望抬頭望去,不由得微微一怔。
洗去滿臉塵土汙垢,兩張幾乎一模一樣的清麗麵孔顯露出來。
兩人皆是眉眼如畫,肌膚白皙,隻是長期擔驚受怕、營養不良,麵色有些蒼白,帶著病態的柔弱。
仔細看去,姐姐李婉晴眉宇間帶著一股倔強的英氣,眼神沉靜大方。
妹妹李婉靈則更顯嬌小,眼角微垂,帶著幾分天然的俏皮與怯懦。
此刻她們濕漉漉的頭發貼在頰邊,更添幾分我見猶憐的氣質。
她們出身顯然非富即貴,絕非普通人家。
李婉晴拉著妹妹,走到孫望麵前,盈盈一拜,聲音依舊帶著些許顫抖,但努力維持著鎮定。
“恩公,奴家李婉晴,這是舍妹婉靈。我們本是青州知府家的女兒,因父親率眾抵抗義軍,城破後家人皆罹難,我姐妹二人不幸被俘,多謝恩公救命之恩。”
李婉靈也跟著姐姐行禮,頭埋得很低,肩膀微微聳動,顯然憶起傷心事,又在極力克製。
孫望看著她們,心中那點因為被強塞了麻煩而產生的煩躁消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憐憫。亂世之中,她們這樣的女子,命運往往最為淒慘。
他歎了口氣,語氣放緩了些。
“我叫孫望,是個獵戶。這裡雖然簡陋,但還算安全。你們既已到此,暫且安下心來。我不是壞人,不會苛待你們。”
他的聲音平穩有力,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特質。
姐妹倆聞言,悄悄抬眼看他。
這才注意到,這位恩公雖然生得高大健壯,但麵容並不粗野,反而頗為俊朗,眉宇間帶著一股尋常村漢沒有的沉穩與斯文。
見他言語有禮,並無侵犯之意,兩人一直緊繃的心弦,終於稍稍鬆弛了一些,心底湧起一股劫後餘生的慶幸。
孫望不再多言,轉身走進灶房。
“我做飯。”
他動作麻利地生火、洗米、切肉。作為獵戶,他的日子比村裡大多數靠天吃飯的農戶要好過些,至少隔三差五能見葷腥。
今晚他煮了白米飯,燉了一大鍋獐子肉,濃鬱的肉香很快彌漫開來。
飯菜端上堂屋那張簡陋的木桌時,李婉晴和李婉靈都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眼睛不受控製地看向那盆油光閃亮的燉肉和冒著熱氣、粒粒分明的白米飯。她們被俘多日,饑一頓飽一頓,早已忘了飽飯是何滋味。
但她們不敢動,隻是拘謹地站在桌邊,低著頭,手指絞著衣角。
孫望坐下,見兩人還站著,皺了皺眉。
“坐下吃飯。”
他的語氣不算嚴厲,卻帶著不容置疑。
姐妹倆身體一顫,互望一眼,小心翼翼地挪到桌邊,卻隻敢用半邊屁股挨著條凳,依舊不敢伸手拿筷子。
孫望看著她們這副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錯的模樣,心中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