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策明臉色慘白如紙,但他畢竟是吳勝的首席謀士,此刻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對著吳勝一拱手,聲音乾澀地分析道:“大帥,如今我軍已陷入死地。趙定海父子分兵合擊,意圖將我們分而食之。眼下,我們隻有兩條路可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其一,為上策,亦是險策。”
文策明伸出一根手指,“趁趙定海的三萬步兵尚未抵達簡陽城,趙林忠的兩萬鐵騎還在東陽縣方向,我們傾儘全城兵力,不惜一切代價,攻下與全和城相鄰的東陽城!”
“隻要打下東陽,便能與鎮嶽將軍的部隊連成一片,盤活全局!”
此言一出,大廳內頓時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攻打東陽?
那不是正好撞上剛剛屠戮了陳將軍萬人部隊的兩萬鐵騎嗎?
那簡直是拿雞蛋去碰石頭!
“其二,為下策,乃斷尾求生。”
文策明的聲音更低了,“立刻放棄簡陽城,火速傳令給鎮嶽將軍,讓他也放棄攻打全和城。全軍收縮,退回我們的大本營,九山郡的韜光縣。保存實力,以圖再起。”
“放屁!”
文策明話音剛落,性如烈火的張莽便一腳踹翻了身前的椅子,指著文策明的鼻子破口大罵:“姓文的,你他娘的安的什麼心!三萬兄弟屍骨未寒,你就要我們當縮頭烏龜逃跑?老子做不到!”
“沒錯!我們不能退!”
另一個將領也站了出來,滿臉悲憤,“王將軍和陳將軍的仇還沒報!我們要是跑了,天下人怎麼看我們義軍?怎麼看大帥!”
“打!必須打!跟他們拚了!”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一時間,群情激奮,大廳內全是喊打喊殺之聲。
武將們一個個紅著眼睛,將所有的恐懼都轉化成了憤怒,矛頭直指提出“撤退”的文策明。
孫望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本沒有他說話的份。
之前吳勝沒讓他走,他便留了下來,此刻看著眼前這亂糟糟的一幕,心中卻是一片雪亮。
烏合之眾,果然是烏合之眾。
大難臨頭,不想著如何活命,卻隻顧著宣泄血勇之氣。
但他再看主位上的吳勝和被眾人圍攻的文策明,兩人臉上雖然都帶著凝重,但孫望卻敏銳地捕捉到,在無人注意的瞬間,兩人有過一個極快、極隱晦的眼神交流。
他瞬間明白了。
這是一場戲!
一場由吳勝和文策明聯手導演的雙簧。
要想活命,隻有退回韜光縣這一條路。
正麵硬撼趙定海父子的五萬精銳,無異於以卵擊石。
但這個“退”字,誰都能說,唯獨主帥吳勝不能說。
他是一軍之魂,是所有人的精神支柱。
他一旦開口言退,軍心立刻就會徹底崩潰,這支隊伍不等官兵來打,自己就散了。
所以,必須由文策明來扮演這個“惡人”,把撤退這個最理智也最懦弱的選擇拋出來,承受所有武將的怒火,讓他們把心中的恐懼和憋屈都發泄出來。
果然,眼看大廳裡吵得快要掀翻屋頂,主位上的吳勝猛地一拍桌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