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司鼎的手指,輕輕摩挲著信紙粗糙的邊緣。
那是一封用箭矢射入城中的信,信上的墨跡還很新,字跡卻帶著一股居高臨下的傲慢。
“吳勝主力已於簡陽城外被我父大敗,潰不成軍,如今不過是苟延殘喘。”
“賀將軍乃當世良將,何苦為一將傾之巢,做卵下之危?若將軍願棄暗投明,我父必當掃榻相迎,高官厚祿,絕不食言……”
信中的內容,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在帥堂之內掀起了滔天巨浪!
“放屁!一派胡言!”
一名絡腮胡將領當場就炸了,唾沫橫飛地吼道,“這定是趙定海那老賊的離間之計!想讓我們自亂陣腳!大帥怎麼可能敗!”
“可是……”
另一名較為年輕的將領臉色煞白,聲音都在發抖,“我們已經和主軍失聯五天了!派出去的信使全都石沉大海!”
“萬一信上說的是真的,我們困守這全和孤城,豈不是白白送死?”
“你這是動搖軍心!”
“我隻是實事求是!城裡隻有一萬兄弟,趙定海的大軍就在城外虎視眈眈,我們能守多久?!”
“為大帥儘忠,死又何妨!”
“愚蠢的死,毫無意義!”
爭吵聲、怒吼聲瞬間響成一片。堂下十幾名將校,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派。
一部分人認定這是敵人的奸計,主張死戰到底;另一部分人則被信中的內容徹底擊潰了心防,臉上寫滿了恐懼和絕望,投降的念頭,已經像野草般在他們心中瘋長。
整個大堂亂作一團,隻有端坐於主位之上的破嶽將軍賀司鼎,依舊沉默不語。
他隻是低著頭,看著那封信,仿佛要將上麵的每一個字都刻進骨子裡。
許久,他終於緩緩抬起頭。
他沒有理會眾人的爭吵,隻是用平靜到可怕的聲音,問了一個問題。
“城中糧草,還能支撐多久?”
嘈雜的大堂瞬間安靜了下來。一名負責後勤的校尉連忙出列,躬身答道:“回將軍,省著些用,還能支撐一個月!”
“一個月……”
賀司鼎重複了一句,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將手中的信紙,緩緩地、一點一點地撕成了碎片。
“傳我將令。”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重錘一般,狠狠砸在每個人的心頭,“從今日起,全城戒嚴,死守待援!”
“將軍!”
那名主張投降的年輕將領急了,剛要開口。
“誰敢再言‘投降’二字,”賀司鼎的目光陡然變得淩厲如刀,森然的殺氣瞬間籠罩了整個大堂,“立斬不赦!”
冰冷的話語,讓那年輕將領把所有的話都咽回了肚子裡,渾身冷汗直冒,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都下去吧。”
賀司鼎揮了揮手。
眾將校不敢再有異議,懷著複雜而沉重的心情,躬身退出了帥堂。
大門緩緩關上,將所有的光線都隔絕在外。
空曠的大堂之內,隻剩下賀司鼎一人。
他臉上的堅毅和冷酷,在這一刻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疲憊和迷茫。
他緩緩走到地圖前,目光死死地盯著全和縣的位置,又看了看遠方代表著吳勝主力的簡陽。
真的……敗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