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如同墳墓般的死寂。
前一刻還喧囂如沸,喊殺震天的營地,在這一刻,落針可聞。
八千雙眼睛,死死地盯著那扇洞開的城門,仿佛被施了定身咒,連呼吸都忘了。
黑暗的門洞裡,一道身影緩緩走出。
他沒有穿甲,隻是一身尋常的布衣,手中提著一把還在滴血的鋼刀。
火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那裡,一個人,麵對著八千嘩變的士卒,身後,是深不見底的黑暗城池。
是孫望!
他沒有跑!他真的打開了城門!
一股無法言喻的電流,從每個士兵的腳底瞬間竄遍全身!
那不是恐懼,而是一種混雜著震驚、羞愧、狂喜的劇烈衝擊!
“將軍……”
錢亮光呆呆地看著那道身影,握著刀的手劇烈顫抖,臉上的血汙和絕望被狂湧而出的淚水衝刷得一塌糊塗。
他“噗通”一聲單膝跪地,用儘全身的力氣,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吼:
“將軍威武!”
這聲嘶吼,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點燃了整個營地!
“將軍威武!”
“將軍威武!!”
山呼海嘯般的呐喊,衝天而起,驅散了所有的絕望和猜疑!
剛剛還叫囂著要投降,要反叛的士兵們,此刻臉上隻剩下狂熱的崇拜!
他們扔掉了一切猶豫,用最響亮的聲音,宣泄著劫後餘生的狂喜和對那道身影的無限敬畏!
錢亮光猛地翻身上馬,高舉起手中滴血的鋼刀,指向那座為他們敞開的希望之門,聲音已經嘶啞,卻帶著無與倫比的穿透力:
“兄弟們!將軍為我們打開了生路!榮華富貴,就在今日!”
“殺進去!隨我殺!”
“殺——!”
八千人的怒吼彙成一股鋼鐵洪流,向著東陽城南門,決堤而去!
城牆之上,那幾十個僥幸從孫望刀下逃生的守軍,剛剛從血腥的屠殺中回過神來,就被城外那山崩地裂般的景象嚇得魂飛魄散!
“敵……敵襲!是義軍!是義軍殺進來了!”
一個校尉聲嘶力竭地尖叫著,他看著城下那黑壓壓如同潮水般湧來的人群,又看了看城門下那個如魔神般挺立的身影,眼中隻剩下無儘的恐懼。
“放箭!快放箭!射死他!射死那個開門的人!”
所有的怨毒和恐懼,在這一刻都化作了最直接的殺意!
城牆上所剩無幾的弓箭手,瘋狂地將箭矢射向城門洞口。
箭矢如雨,儘數向他一人傾瀉!
然而,孫望不退反進!
他向前踏出一步,手中的鋼刀在身前舞成一片密不透風的鐵幕,“叮叮當當”之聲不絕於耳,竟是將那密集的箭雨儘數擋下!
他一個人,一柄刀,如同一尊不可撼動的山嶽,死死地釘在了城門之下!
萬夫莫開!
“保護將軍!”
錢亮光的五個親衛怒吼著,他們沒有衝進城,而是轉身背靠著孫望,麵向城牆兩側可能衝出的敵人,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為孫望築起了一道最堅固的側翼!
刀光閃過,一名從城牆拐角衝出的官兵被瞬間梟首!
長槍刺出,另一名企圖偷襲的敵人被洞穿了胸膛!
他們五個人,就像五枚釘子,死死地焊在了孫望的周圍,將所有來自側麵的威脅,全部斬碎!
……
與此同時,東陽城北門。
趙定海站在高高的城樓之上,背著手,居高臨下地看著城外那片稀疏的火光和聽起來聲勢浩大卻雜亂無章的喊殺聲,嘴角掛著一絲毫不掩飾的輕蔑。
“賀司鼎……匹夫之勇,垂死掙紮罷了。”
他搖了搖頭,像是在看一場無聊的鬨劇。
在他看來,賀司鼎這所謂的連夜攻城,不過是被圍困多日後,最後的瘋狂。
他甚至懶得親自指揮,隻等著天亮之後,去收割這群蠢貨的項上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