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
“賀將軍傷重不治,歿了。”
這個消息,像一陣陰冷的風,悄無聲息地吹遍了城外破嶽軍的營地。
死寂。
短暫的死寂之後,是壓抑不住的騷動。
“不可能!”
一名滿臉虯髯的校尉猛地站起身,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前來傳訊的錢亮光,“將軍下午還聲如洪鐘!怎麼可能說沒就沒了!”
“沒錯!將軍的身體是鐵打的!我們不信!”
“定是那孫望搞的鬼!他殺了將軍!”
“兄弟們!抄家夥!為將軍報仇!”
“鏘!鏘!鏘!”
刀劍出鞘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刺耳。
兩千多名剛剛從血戰中幸存下來的老兵,眼中燃起了憤怒的火焰。
他們身上還帶著未乾的血跡,心中的悲痛與懷疑,瞬間化作了滔天的殺意。
一場兵變,一觸即發。
錢亮光站在那裡,沒有動。他的左臂上,纏著一條刺眼的白布。
他沒有下令鎮壓,隻是用一種深切的哀慟目光,掃過眼前一張張憤怒的臉。
“孫將軍,也悲痛欲絕。”
他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哽咽。
“孫將軍下令,以大將軍之禮,厚葬賀將軍!”
“賀將軍麾下所有將士,官升一級!每人,賞銀三兩!”
憤怒的士兵們,動作微微一滯。
錢亮光上前一步,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悲憤與仇恨。
“賀將軍為什麼會死?因為他帶著我們反抗這吃人的朝廷!因為他想為兄弟們殺出一個活路!”
“真正的仇人是誰?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狗官!是這個逼得我們家破人亡的大靖朝廷!”
“賀將軍的血,不能白流!這筆賬,我們要記在朝廷的頭上!我們要連本帶利,討回來!”
他的話,像一盆冷水,澆在了眾人燃燒的怒火上。
對啊,他們的敵人從來不是孫望。
是朝廷。
是那個讓他們失去土地,失去家人,不得不拿起刀劍的世道。
賀將軍的死,是這亂世的又一筆血債。
而孫望給了他們官職,給了他們銀錢,給了他們一個繼續戰鬥下去的理由,一個為賀將軍複仇的目標。
那股即將爆發的兵變,在金錢、名利和被轉移的仇恨麵前,緩緩地平息了下去。
士兵們放下了武器,但他們看著城內的方向,眼神卻變了。
那個叫孫望的男人,不僅有著神魔般的力量,更有鬼神莫測的手段。
他能於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
也能在彈指之間,平息一場兵變,將一個足以讓他身敗名裂的死局,變成收攏人心的籌碼。
敬畏之中,多了一絲無法言說的恐懼。
這種恐懼,比任何刀劍都更能讓人臣服。
……
東陽城大牢。
潮濕,陰暗。
被鐵鏈鎖住手腳的趙定海,聽著外麵隱約傳來的喧嘩,眉頭緊鎖。
他叫來一名守衛。
“外麵發生了何事?”
那守衛看著他,眼神裡帶著一絲憐憫,又有一絲畏懼。
“賀司鼎死了。”
“什麼?”趙定海猛地一震,“怎麼死的?”
“傷重不治。”
傷重不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