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九點。
這座城市的心臟還在不知疲倦地泵血,霓虹是它的動脈,車流是它的紅細胞,將欲望與疲憊輸送到每一個末梢神經。
而在一條地圖上都得放大三倍才能找到的後巷裡,【庸人自擾】脫口秀俱樂部的招牌,正用一種慵懶的暖黃色光暈,固執地從這片喧囂中摳出一小塊屬於自己的領地。
燈光昏暗得恰到好處,既能看清鄰座的表情,又保留了足夠的社交距離,隻留下一束孤獨的追光,精準地籠罩著舞台中央那個瘦高的身影。
“所以說啊,當代年輕人有三大幻覺:我能行,我沒胖,以及……我今晚一定早睡。”
陸小凡單手扶著立麥,另一隻手百無聊賴地抄在褲兜裡。
“昨天晚上,我信誓旦旦地跟我室友說,十一點準時睡覺,誰不睡誰是狗。”
台下傳來零星的笑聲,顯然大家都深有體會。
“結果呢,淩晨三點,我倆在客廳相遇,一人端著一碗泡麵,四目相對,場麵一度非常尷尬。”
陸小凡停頓了一下,一臉嚴肅地看著觀眾。
“最後,還是我先打破了沉默,我對他‘汪’了一聲。”
“噗——”
前排一個穿著格子襯衫的程序員模樣的男人直接把剛喝進去的啤酒噴了出來,引得周圍一片哄笑。
陸小凡對這種效果很滿意,他懶洋洋地抬了抬眼皮,繼續自己的表演。
“不過這都不算什麼,最近最讓我破防的,是大數據。這玩意兒比我媽還了解我。”
“我就是下午在辦公室跟同事抱怨了兩句脖子疼,五分鐘後,我手機裡所有app的開屏廣告,全變成了各種按摩儀、正骨推拿、甚至還有……寵物殯葬一條龍服務。”
他做出一個驚恐的表情:“嘿,我說這有點早了吧?我脖子還健在呢!這是不是暗示我,再不治,就該考慮身後事了?”
台下的笑聲已經連成了一片。
角落卡座裡,一個身材微胖,穿著潮牌t恤的青年正舉著啤酒杯,笑得滿臉通紅,一臉與有榮焉的自豪。
他是王皓,陸小凡的發小兼頭號粉絲。
他早就習慣了陸小凡這種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調調,總能從最離譜、最意想不到的角度切入,精準地命中所有人的笑點。
“當然,跟這些比起來,最卷的還得是幼兒園。”
陸小凡終於拋出了他今晚準備的第一個重點段子。
“我侄子,五歲,上周他們搞才藝表演,那場麵,卷得那叫一個慘烈。彈鋼琴的,拉小提琴的,跳芭蕾的……還有一個小孩,當場表演心算開平方根,我當時就想,這孩子以後不是進中科院,就是進精神病院,沒有第三條路。”
台下又是一陣爆笑,一個戴眼鏡的女孩笑得直拍大腿,眼淚都快出來了。
“輪到我侄子了,知道他表演什麼嗎?”陸小凡故意賣了個關子,壓低了聲音。
“他上去,給大家表演了一個……徒手掰蘋果。”
他模仿著侄子用儘吃奶力氣的樣子,臉都憋紅了。
“全場沉默了三秒鐘,然後,爆發出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熱烈的掌聲。知道為什麼嗎?”
陸小凡環視全場,一臉沉痛。
“因為其他家長都在想,這孩子將來肯定能搶到單位食堂最後一塊紅燒肉。體格好,才是硬道理啊!”
笑聲更大了,還夾雜著幾聲讚同的口哨。
陸小凡掃視著台下這些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的都市男女,享受著這片刻由他親手製造的快樂,隨即,他眼神一凝,話鋒毫無征兆地一轉。
“當然,跟最近那個新聞比,我侄子這事兒,就不算什麼了。”
他身體微微前傾,整個人仿佛被那束追光吸住了,聲音也帶上了一絲神秘的色彩。
“你們都看了吧?那個熱搜,‘富豪高調曬三千萬粉鑽,次日家中被盜’。嘖,這標題起的,就差直接在腦門上貼四個大字——人傻、錢多、速來。”
台下又是一陣善意的笑聲,顯然這個新聞的國民度很高。
“我看完了那個采訪視頻,網上鋪天蓋地的評論,都在罵那個富豪,說他自己嘚瑟,不被偷才怪,純屬活該。”
“但我跟你們說,”陸小凡的食指在空中輕輕一點,“這事兒,問題不出在富豪身上。”
“問題出在他老婆身上。”
這句話像一顆小石子投進平靜的湖麵,台下的議論聲和笑聲都小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好奇的安靜。
後排有個膽大的觀眾喊了一句:“怎麼說?凡哥給分析分析!”
陸小凡等的就是這句話,他清了清嗓子,立刻模仿起一個嬌滴滴的女聲,連蘭花指都快翹到了天上,那神態、那語氣,簡直是視頻裡那個富豪妻子的靈魂附體。
“‘哎呀,我們家老王就是喜歡瞎買,我都說他了,這麼貴的東西,多不安全呀!’”
他模仿得惟妙惟肖,引得全場瞬間爆笑。
“大家注意聽,她說的是‘我們家老王’,不是‘我老公’,也不是‘我先生’。這叫什麼?這叫心理切割,懂嗎?聽著好像挺親密,實際上跟介紹一個合租的室友,或者樓下看大門的王大爺,沒什麼本質區彆。一種禮貌而疏遠的所有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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