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案件發生的第二天,雨停了。
天空被洗得發白,太陽有氣無力地掛著,像個宿醉後臉色蠟黃的酒鬼,投下的光線沒什麼溫度。
【庸人自擾】俱樂部後台的化妝間裡,陸小凡正對著一張皺巴巴的餐巾紙發呆。
餐巾紙上用圓珠筆寫著幾個零碎的關鍵詞:“智能馬桶”、“大數據算命”、“健身房的私教是不是一種新型pua”,這是他為晚上表演準備的段子草稿。
可他一個字都寫不下去了。
煩躁,一種從骨頭縫裡滲出來的、黏膩的煩躁。
自從破了網紅失蹤案,他的生活就徹底跑偏了。
俱樂部外麵,總有那麼幾個舉著手機、眼神跟探照燈似的“粉絲”蹲守,他們想看的不是脫口秀,是想看動物園裡會解一元二次方程的猩猩。
王皓已經被錢老板抓去前台充當“發言人”和“保鏢”了,應付那些想一睹“神探”真容的好事者。
“吱呀——”
化妝間那扇掉了漆的木門,被不輕不重地推開了。
陸小凡頭也沒抬,有氣無力地抱怨道:“王皓,我都說了,彆給我帶粉絲簽名了,我寧願簽二十份房屋拆遷合同……”
話說到一半,他頓住了。
空氣裡的味道不對。
沒有王皓身上那股廉價外賣和肥宅快樂水的混合氣味,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陳年煙草、汗水和某種體製內特有的皂角味。
陸小凡緩緩抬起頭。
李建國就站在門口,身上還是那件萬年不變的舊夾克,鬢角的白發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醒目。
這位老刑警的臉上,寫著一種高強度工作後的疲憊,眼裡的血絲比上次見麵時又多了幾根,但那眼神,卻像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平靜無波,直直地投射過來。
陸小凡耷拉著的眼皮跳了一下,然後扯出一個懶洋洋的笑容。
“李隊,稀客啊。”
“怎麼,市局財務緊張,打算來我們這兒走穴掙外快了?”
李建國沒有理會他的調侃,徑直走了進來,順手關上了門。
狹小的化妝間,因為這個沉默男人的進入,空氣仿佛都被壓縮了幾分,變得沉重起來。
他沒有廢話,從懷裡掏出一個牛皮紙文件袋,抽出幾張照片,不偏不倚地放在了陸小凡麵前那張堆滿雜物的化妝台上。
是高清的現場勘查照片。
第一張照片裡,一位白發老人身著華麗繁複的歐洲中世紀貴族禮服,端坐在書桌前,神態安詳,仿佛沉睡。
古樸的書房,滿牆的書籍,考究的服飾,構成了一幅靜謐而詭異的油畫。
“死者,劉正陽,六十八歲,城南大學曆史係終身教授。”
李建國的聲音沙啞低沉,像老舊的砂輪在打磨金屬。
“昨天晚上發現的,初步判斷是急性氰化物中毒。門窗完好,沒有打鬥痕跡,一個完美的密室。”
他又把另一張照片推了過去,是現場的遠景。
“凶手很細心,把現場布置得像一出舞台劇,每一個道具都擺放得恰到好處。”
“這種充滿‘表達欲’的凶手,警方的常規程序很難對他起作用。我們麵對的不是一個罪犯,更像一個……偏執的藝術家。”
陸小凡的目光,在那幾張照片上緩緩掃過。
臉上的戲謔表情一點點褪去,眼神變得專注。
就在這時,門又被敲響了。
錢老板端著兩杯熱氣騰騰的白開水走了進來,臉上掛著他那標誌性的微笑。
“聊著,聊著,彆客氣。”
他把兩杯水分彆放在兩人麵前,放下杯子的時候,目光不經意地掃過李建國,點了點頭。
“李隊,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