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半的金融區,冷得像塊停屍房裡的不鏽鋼托盤。
我坐在偽裝成市政工程車的指揮車裡,左肩那處剛剛結痂的傷口,被這股子穿骨的寒氣激得一陣陣發麻。
車窗外,鏡州商業銀行總部大樓像一柄直插雲霄的玻璃手術刀,樓體上流動的ed廣告光帶,把周圍的薄霧都染上了一種沒有溫度的、病態的藍色。
這地方太乾淨了,乾淨得讓人惡心。
每一塊地磚都像用酒精擦過,連個煙頭都找不到。
我灌了一口保溫杯裡早就涼透了的濃茶,苦澀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去,勉強壓住了胃裡翻騰的機油味。
昨晚在那個破車間裡做的決定,現在聞起來,就跟這杯冷茶一個味兒。
又冷,又硬,又苦,但至少能讓腦子保持清醒。
“數據流穩定,銀行內部安防係統沒有異常,外圍天網監控節點已接管。”
沈心怡的聲音從我身後的控製台傳來,平穩得像機器。
她的眼睛裡布滿血絲,但手指在全息屏幕上跳動時,沒有一絲一毫的遲滯。
“我說老李,咱們就這麼乾等著?”
陸小凡的聲音裡帶著一股子憋不住的煩躁。
他靠在車廂壁上,用那根鋁製拐杖的末端,一下下有節奏地敲著地板,像隻被關在籠子裡的狼。
“根據那份十二年前的側寫報告,‘公式縱火案’的凶手,每次作案時間都選在目標安保係統進行每周例行維護的窗口期。”
我盯著屏幕上銀行的結構圖,沉聲說道:“今天是周三,他們的維護窗口是早上六點到六點十五分。”
“嘖,儀式感還挺強。”
陸小凡嗤笑一聲,“就跟那幫連環殺手一樣,總得有點自己的招牌動作,生怕彆人不知道這活兒是自己乾的。”
“這是自負,也是他最大的破綻。”
就在這時,通訊頻道裡傳來一陣電流的雜音,緊接著,一個我最不想聽到的聲音響了起來。
“李建國,解釋一下你現在在乾什麼。”
趙偉。
我甚至不用回頭,都能感覺到那股子熟悉且混合著煙草和紀律處分條例味道的壓迫感。
我拿起對講機,按下了通話鍵。
“趙隊,我在執行一次……預防性安保行動。”
“預防性?”趙偉的聲音冷得像冰,“我查了調度係統,沒有任何關於這次行動的備案。你調動了三個技術小組和外勤二隊,繞過了指揮中心,這是違規的,李建國。”
“有些威脅,等不到你走完流程。”
我看著窗外漸漸泛白的天空,語氣平靜。
“我的情報來源,你無權過問。”
“是陸小凡給你的情報,還是你那個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省的黑客給你的?”
趙偉的質問像一根針,精準地紮在我最敏感的神經上。
“你正在把整個特勤隊拖進一個沒有授權、沒有證據、全憑一個瘋子臆測的泥潭裡。”
“我信我的兵。”
我一字一頓地回答,然後直接切斷了通訊。
車廂裡一片死寂,連陸小凡那條煩人的腿都不敲了。
“李隊,有目標進入監控範圍。”
沈心怡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屏幕上,一個高空探頭的熱成像畫麵被放大。
一個穿著深色功能性服裝、背著一個細長背包的人影,正以一種非人的敏捷,在樓宇之間的管道和空調外機上移動,像一隻壁虎,悄無聲息地接近銀行大樓的側麵。
他的動作避開了所有常規的監控死角,顯然對這裡的布局了如指掌。
“放大他的行動路徑。”
沈心怡立刻調出三維地圖,用紅線標記出對方的軌跡。
“他的目標是十三樓的服務器維護通道,那裡是整棟大樓安防係統的物理中樞。”
“謔,身手不錯啊。”
陸小凡湊了過來,盯著屏幕上那個靈活的人影,“看這走路的姿勢,核心力量很強,受過專業訓練。不是一般的技術宅,是個搞物理滲透的好手。”
“林溪之前提過,‘萬事通’平台裡,有一批專門負責把線上情報轉化為線下行動的‘掮客’。”
沈心怡調出另一份資料,“這個人的行動模式,和其中一個代號‘夜蝠’的頂級掮客高度吻合。”
“夜蝠……”
我咀嚼著這個名字,王皓的臉在腦海裡一閃而過。
“各單位注意。”
我拿起對講機,聲音壓得很低,“目標已出現,代號‘夜蝠’。二隊,封鎖十三樓所有出口。三組,準備從樓頂垂直索降,切斷他的退路。我要活的。”
“收到。”
頻道裡傳來幾聲簡短的回應。
屏幕上,那個被稱為“夜蝠”的人影已經抵達了十三樓的維護平台,他從背包裡取出一個小巧的電子設備,接上了通道的外部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