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仍在窗外持續,但雨滴敲打玻璃的節奏已經帶上幾分倦怠。沈心怡把終端屏幕亮度調到最低,幽藍光芒映著她緊繃的側臉。陸小凡在沙發上蜷成防禦姿勢,斷杖歪倒在腳邊,每次呼吸都扯出細碎顫音。
她調出行為數據監測界麵,指尖劃過心率變異性和皮電反應的曲線圖。“你的自主神經係統還在報警。”聲音放得極輕,“比三小時前升高了百分之四十。”陸小凡把臉埋進靠墊悶哼,“還撐得住......”話音未落就爆出連串咳嗽。
伸手探他額頭時被體溫燙得縮回手指。終端突然嗡嗡震動,林溪的骷髏頭圖標在屏幕上瘋狂跳躍。劃開接聽就聽見背景裡劈裡啪啦的鍵盤聲。“老趙的監控車隊在繞第三圈了。”林溪語調乾澀,“但他們轉彎的節奏有問題,每次都在同一個信號盲點多停兩秒。”
沈心怡調出電子地圖,紅色軌跡線在城南工業區反複重疊。“有人在喂他們吃假坐標。”她突然攥緊終端,“趙偉以為自己是在狩獵,其實被當成了探路犬。”陸小凡撐著手肘坐起來,冷汗把額發粘成深色綹縷。
“又是那種把戲?”他扯到傷腿時倒抽冷氣,“用官方的人當掃描儀?”沈心怡把平板遞過去,放大那個異常停留點。“和你哥當年遇到的誘導模式很像,他們總愛在執法係統裡養眼線。”陸小凡盯著地圖看了很久,手指無意識摩挲沙發扶手上的裂紋。
“那時候我總笑他疑神疑鬼。”陸小凡突然開口,聲音像生鏽的齒輪,“他非說警隊內部有鬼,連辦公室抽屜都要上兩道鎖。”沈心怡安靜地等著,把止痛藥和水杯推到他手邊。吞藥時喉結劇烈滾動,仿佛咽下的是玻璃渣。
“結案報告說他是自殺......從二十三樓跳下去的。”窗外駛過的車燈在他臉上投下流動陰影,“可我見過他墜樓前拍的現場照片,電腦屏幕上被人畫了笑臉。”沈心怡調出商業銀行頂樓的取證記錄。
“同樣的符號變體。”她放大智能花盆傳感器捕捉到的熒光痕跡,“筆畫末端的彎折角度完全一致。”陸小凡突然搶過平板,指尖用力到發白。“這混蛋當年就在現場!”他劇烈咳嗽起來,血點濺在屏幕保護膜上,“他看著我哥摔下去的......”
林溪的警告彈窗打斷了宣泄。“停!你們的情感波動正在形成可預測模型!”虛擬形象在屏幕上焦急閃爍,“我剛逆向分析了趙偉接收的指令流,裡麵有情緒特征抓取算法。”沈心怡立即切斷生物監測功能。
“他們在用你的創傷反應當預警器。”她伸手按住陸小凡顫抖的肩膀,“每次ptsd發作都會提高他們的警戒等級。”陸小凡甩開她的手,眼眶紅得像要滴血。“所以我現在連難受的資格都沒有了?”他抓起拐杖試圖站起來,傷腿卻讓他重重跌回沙發。
沈心怡沒收了拐杖,動作強硬得像在拆卸炸彈。“對。”她蹲下來與他平視,“我們要讓那群混蛋以為打碎的隻是塊石頭。”終端突然響起高頻警報,三人同時看向震動的設備。林溪把無人機航拍畫麵投到主屏幕。
“趙偉的人開始在樓下布控了。”她快速標記出七個隱蔽監視點,“但有趣的是......有組信號始終慢半拍。”沈心怡放大那個滯後信號源。“非警用頻段。”她與數據庫進行比對,和上周攔截到的境外跳板特征吻合。
陸小凡突然冷笑出聲:“瞧啊,牧羊犬後麵還跟著狼。”
“他們重新規劃了反監視方案。”沈心怡教陸小凡用呼吸節奏乾擾心率監測,林溪則偽造了一段情緒平穩的生理數據流。“得像下棋似的騙過他們。”陸小凡在配合訓練時嘟囔,額頭頂著冰鎮毛巾降溫。
沈心怡調整他手腕上的傳感器位置,指尖無意擦過他腕骨突出的傷痕。“你哥的事不會重演。”她聲音很輕,卻像在鑄鐵上刻字,“我盯著呢。”林溪突然吹了聲口哨。“有意思......趙偉剛剛撤走了兩輛車。”
她展示著實時監控畫麵,“正好在你們偽造的平靜期之後。”陸小凡怔怔望著屏幕上消失的紅點,喉結動了動。“所以他們真在拿我的難受當鬨鐘?”他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這可太侮辱人了。”沈心怡把溫好的營養劑塞進他手裡。
“那就把鬨鈴電池拆了。”後半夜的雨完全停了,月光從百葉窗縫隙漏進來。陸小凡在藥物作用下昏沉睡去,沈心怡守在一旁整理數據鏈。林溪發來最新解碼的檔案片段,十二年前的笑臉符號與孤兒院捐贈記錄重疊在一起。
她看著屏幕上陸夜梟年輕的證件照,想起陸小凡昏迷前的喃喃自語。“下次我要往他們眼睛裡撒辣椒粉......”沈心怡輕輕拉高滑落的毛毯,指尖拂過他滾燙的太陽穴。這個動作讓她想起醫學院實習時照顧過的流浪貓。
總是齜著牙哈氣,傷口化膿了也不讓人碰。陸小凡在睡夢中突然蜷縮,斷杖哐當砸在地板上。沈心怡撿起斷杖時注意到杖身裂紋裡嵌著東西。用鑷子小心夾出來,是半張被血漬浸透的便利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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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麵潦草地畫著套娃圖案,旁邊標注著1998.11.26。她立刻拍照傳給林溪。“能查到這個日期的關聯事件嗎?”林溪的回複來得很快。“鏡州市局檔案係統升級日,也是......你旁邊那位兄長第一次臥底行動的日子。”
沈心怡轉頭看向沙發。陸小凡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月光照得他瞳孔泛灰。“我哥留的線索。”他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說如果哪天他出事,就讓我找套娃裡的東西。”沈心怡把便利貼放進證物袋。
“你從來沒告訴過我。”陸小凡扯了扯嘴角,“告訴你了還叫底牌嗎?”他試圖坐起來卻牽動傷口,冷汗瞬間浸透額發。“彆動。”沈心怡按住他肩膀,掌心能感覺到骨骼的硌人。“你發燒三十九度二,再亂動就得送急診。”
陸小凡盯著天花板喘息,“送急診然後讓老趙一鍋端?”林溪突然切入通訊。“壞消息,你們這處安全屋的登記信息被調閱了。”調閱者編號正是趙偉慣用的查詢權限。沈心怡猛地站起身,窗簾縫隙外有紅光一閃而過。
“無人機紅外掃描。”林溪語速加快,“他們可能在確認生命體征。”陸小凡突然扯出傳感器貼片,“抓起終端快速輸入代碼。”
“給我三十秒,我偽造個死亡信號。”
“你瘋了!”沈心怡去搶終端,“死亡信號會觸發突擊檢查!”
陸小凡側身躲開,咳嗽著笑出聲,“所以要賭他們敢不敢破門啊。”他指尖在屏幕上飛舞,代碼行如瀑布般滾落。林溪突然驚呼:“等等!趙偉的監控頻率在下降......他們撤了?”沈心怡湊到窗邊觀察,樓下的巡邏車確實正在離開。
陸小凡癱回沙發喘氣,“看吧,慫貨都怕死人詐屍。”沈心怡奪回終端檢查記錄。“不是撤退,是轉向。”她放大城市監控網絡圖,“趙偉的人全部往港口方向去了。”林溪接話,“剛截獲到周坤女兒的求救信號,定位在第三泊位。”
陸小凡劇烈咳嗽起來,“又是調虎離山?”沈心怡遞過溫水,“但這次可能是真的。”她調出周坤的航班信息,明早六點飛曼穀的機票已經值機。房間裡突然安靜得可怕。陸小凡盯著自己顫抖的手指,“所以老頭真要跑路?”
沈心怡整理醫療器材,“跑路的人不會帶女兒。”她剪開染血的紗布,“除非是打算再也不回來。”換藥時陸小凡咬破了嘴唇。血腥味混著碘伏的氣味在空氣裡彌漫。“沈心怡,”他忽然低聲說,“要是我哥當年也有人陪著......”
話音消失在棉簽按壓傷口的觸感裡。沈心怡沒有抬頭。“現在你有。”她纏繃帶的動作穩得像手術,“而且我記仇,最恨彆人動我病人。”陸小凡悶哼一聲,“你這語氣像黑社會討債。像醫生下病危通知。”
沈心怡打完結,俯身收拾器械時發梢掃過他臉頰。陸小凡突然抓住她手腕,“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討厭醫院?”他掌心燙得驚人,“因為我哥最後的聲音是從醫院監控裡傳來的。”沈心怡任由他抓著。
“錄音裡有什麼?”陸小凡瞳孔收縮,他笑著說“.....遊戲才剛剛開始。然後就是墜樓聲。”林溪突然插話,“剛比對了聲紋,和你昨天在商業銀行的咳嗽聲頻譜重合度92。”三人同時沉默。終端屏幕自動暗下去前,最後閃過的是孤兒院捐贈名單上某個反複出現的指紋印記。
月光緩緩爬過窗台,在陸小凡睫毛上投下細碎陰影。他忽然鬆開沈心怡的手腕,聲音裡帶著破釜沉舟的平靜。“明天我去找周坤。”沈心怡按住他準備起身的動作,“傷口會裂開。”
“那就讓它裂。”陸小凡扯開染血的繃帶,“我裝了十二年乖孩子,現在不想裝了。”沈心怡握住他顫抖的手指,溫度從兩人交疊的掌心傳來。“我陪你瘋。”她撿起地上的斷杖塞回他手裡,“但得先讓我把退燒針打完。”
林溪在終端裡輕輕嘖了一聲。“要不要給你們點首背景音樂?”陸小凡把枕頭砸向發聲源,被沈心怡半空截住。她將枕頭墊回他腦後,動作輕柔得像對待易碎品。“睡吧,天亮前我守著。”
陸小凡在藥物作用下逐漸昏沉,最後映入眼簾的是沈心怡映著月光的側臉。他模糊地想,這女人連熬夜都像在值班室寫病曆。斷杖不知何時又被塞回他手中,裂紋裡的血漬蹭到了指尖。
沈心怡調暗台燈,給林溪發送加密信息:準備周坤女兒的保護方案。窗外傳來早班車的引擎聲,晨光即將刺破雨後的雲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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