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應急燈管滋滋作響，光線在潮濕空氣中扭曲成詭異的波紋。沈心怡的指尖觸到金屬操作台，冰涼觸感讓她打了個寒顫。黴味混著濃重汽油味鑽進鼻腔，她下意識裹緊外套。
王皓從角落睡袋裡掙紮著爬起來，用力揉著通紅的眼睛。他俯身湊近全息投影，眯眼盯著那些細微刻痕。“這紋路……咋越看越熟？”沈心怡調整鑷子角度，套娃木質紋理在昏暗中泛著幽光。
陸小凡在破沙發上換了個姿勢，傷腿架在彈藥箱上硌得生疼。鋁製拐杖倒在地上發出哐當聲響。林溪的投影在終端上方波動不定，像風中殘燭。“掃描顯示內部有微刻痕，但需要高倍放大。”
沈心怡輕輕旋開最外層的套娃，木質摩擦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王皓突然指著投影邊緣，“這裡有個菱形收刀痕跡。”他虛劃著圖案輪廓，“和我爺爺那輩家族徽記的雕刻手法幾乎一樣。”
陸小凡撐著沙發坐直，扯到傷腿倒吸冷氣。“你們王家不是專門做古玩修複的？”他抓過旁邊礦泉水瓶，發現已經空了。沈心怡調出符號學數據庫，快速比對刻痕結構。
“菱形中心帶螺旋紋……這是十九世紀北歐船商常用的防偽標記。”她的聲音在空曠車庫裡產生回音。林溪的影像突然劇烈閃爍，數據流像煙花般迸裂。“材質分析有結果了！”
王皓貼近端詳，鼻尖幾乎碰到投影。他比劃著雕刻動作，“特製雙刃刻刀，刀頭帶零點一毫米的倒鉤。掃描圖裡那些毛邊絕對就是這種工具留下的。”沈心怡注意到他手指在微微發抖。
陸小凡嗤笑一聲，“這家夥，顯擺家譜呢。”他摩挲著套娃碎片，木質表麵殘留著奇怪的油膩感。林溪重建了刻痕三維模型，紅色標記點在菱形圖案內部規律閃爍。
“倒鉤造成的微纖維撕裂完全吻合。”沈心怡把套娃碎片在操作台上排開，所有內層相同位置都出現了變體刻痕。她在加密終端上敲擊指令，數據庫匹配到七個類似案例。
王皓突然拍大腿，“我想起來了！小時候在爺爺工作室見過這種刻痕工具。”他描述著刀柄上的象牙裝飾，聲音因激動而拔高。陸小凡若有所思地敲著沙發扶手，二十年前隻有三家公司能拿到這種貨。
通風口外傳來隱約警笛聲，由遠及近。所有人瞬間安靜，沈心怡下意識握緊套娃碎片。林溪的投影穩定下來，“正在突破市政檔案加密……木材來自西伯利亞落葉鬆的稀有變種。”
沈心怡調出衛星地圖，第七碼頭的輪廓在夜色中像塊褪色的疤痕。“所以套娃不僅是挑釁……”她聲音輕得像耳語，“還是遺產繼承的宣告。”應急燈管啪地爆出電火花，安全屋陷入短暫黑暗。
陸小凡在黑暗裡輕笑，“該去給老家夥的家譜加點新料了。”他的拐杖尖點著地麵，發出篤篤的節奏。王皓緊張地吞咽口水，“我叔公當年管理的倉庫區就在第七碼頭。”
林溪的投影重新亮起，“土地所有權三年前轉到高遠控製的空殼公司名下。”數據流在牆上投下跳動的陰影。沈心怡注意到套娃最內層有個幾乎看不見的日期刻痕。
一九九八年十一月……這個日期像冰錐刺入記憶，她恍惚間又回到那個改變一切的秋天。她的指尖因用力而發白。陸小凡撐著拐杖站起來，傷腿在陰影中微微顫抖。“查沃爾科夫貿易近十年的物流路線。”
投影地圖上突然亮起數十條紅色航線，如同血管般彙聚在鏡州港。王皓倒吸冷氣，“他們所有西伯利亞木材都走第七碼頭。”他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沈心怡調出符號學分析報告，家族徽記的演變顯示從封閉到開放的趨勢。她在筆記本上快速記錄著，墨水在潮濕的紙上洇開。陸小凡湊過來看，呼吸噴在她耳畔。
“老東西在暗示擴張計劃。”他指著最新版本的徽記圖案。林溪突然插話，“檢測到套娃內部有化學殘留。”她的投影炸開一片光譜分析圖。
王皓湊近聞了聞套娃碎片，有股淡淡的苦杏仁味。他皺眉後退兩步。沈心怡立即啟動生物檢測程序，操作台發出低鳴。陸小凡用拐杖挑開工具箱，找出防護手套扔給她。
應急燈管又閃爍起來，光線忽明忽暗。林溪的投影開始出現雪花噪點。“需要……更多運算資源……”她的聲音斷斷續續。沈心怡把腕式分析儀接入終端，分享自己的計算權限。
王皓突然指著投影一角，“這個螺旋紋的旋轉方向反了！”他興奮地比劃著，“正常家族徽記都是順時針旋轉。”陸小凡眯起眼睛，“反叛者的標記？”
沈心怡快速翻查數據庫，“確實存在少數分支家族使用逆時針圖案。”她的指尖停在某個檔案上，瞳孔猛然收縮。“這個分支……最後記載出現在十二年前的失蹤人員名單裡。”
車庫入口處傳來車輛駛過的聲音，所有人同時屏住呼吸。輪胎碾過積水的聲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陸小凡悄悄移動到門邊，透過縫隙觀察外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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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了。”他做了個手勢，但眉頭依然緊鎖。沈心怡繼續分析刻痕，發現最內層套娃的木質顏色較深。她取樣進行成分檢測，林溪立即開始掃描。
“含水量異常……木材經過特殊處理。”投影上出現分子結構圖。王皓湊過來看，“這像是……防腐藥水的氣味？”他不太確定地嗅了嗅空氣。
陸小凡回到操作台前，傷腿讓他動作有些踉蹌。“老家夥在玩時空膠囊的把戲。”他指著套娃層層嵌套的結構。沈心怡突然明白過來，每個套娃代表不同的時間節點。
“最外層是現在，最內層是過去。”她輕輕旋開中間層的套娃，果然發現更早期的徽記版本。林溪同步更新時間軸，投影上出現清晰的發展脈絡。
“從封閉菱形到開放螺旋，正好對應組織擴張的軌跡。”沈心怡在地圖上標記出相關地點。王皓突然驚呼，“第七碼頭的產權變更時間……正好對應徽記最後一次改版！”
陸小凡沙啞地笑了，“老東西在給我們指路呢。”他摩挲著拐杖把手，眼神銳利。沈心怡調出高遠的檔案照片，發現他領帶夾的形狀與早期徽記驚人相似。
林溪的投影突然變得清晰，“突破加密成功了！市政檔案顯示第七碼頭地下有未登記的建築結構。”她的聲音因激動而顫抖。王皓趕緊湊過去看，“這是我叔公當年負責的改造工程！”
沈心怡感覺心臟在胸腔裡狂跳。她握緊套娃碎片，木質棱角硌著掌心。陸小凡抓起地上的拐杖，“該去拜訪老鄰居了。”他的笑聲在車庫裡回蕩。
應急燈管終於徹底熄滅，隻有終端屏幕散發著幽藍的光芒。沈心怡在黑暗中整理裝備，拉槍栓的哢嚓聲格外清脆。王皓緊張地清點彈藥，手指不太靈活。
林溪的投影逐漸消散，“我會保持通訊……”她的聲音融入數據流的嘶鳴。沈心怡最後檢查了一遍套娃碎片，把它們小心收進證據袋。陸小凡已經推開安全屋的暗門，潮濕的夜風灌進來。
遠處城市的燈火在天際線閃爍，像無數窺視的眼睛。沈心怡扣好防彈背心，感受著布料下加速的心跳。王皓遞給她一個夜視儀，嘴角勉強扯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