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連你也在騙我?”曲桂娥猛地抽回手,像看陌生人一樣瞪著曲桂敏。沈陽城陌生的喧囂從窗外湧來,她忽然覺得,這個她視作最後依靠的親姐姐,那張慈愛的麵孔下,藏著她看不懂的密碼。】
曲桂娥被退休工程師王慶榮從老家帶到沈陽,與二姐曲桂敏相見,姊妹倆多年未見,有說不完的知心話。
可是,她在姐姐家沒住上幾天,發現所有人都不對勁。她對曲桂敏發出質疑“二姐,你也勸我改嫁?連你也在騙我?”
曲桂敏深知小妹的脾氣“小妹,你先彆急嘛!我怎麼會騙你呢?”
說著,她拉起曲桂娥的手,眼神中傳遞出慈母般的溫熱“小妹,爹娘都不在了,大哥和三哥當年那樣對你,我們都看不過眼,你說,你還有幾個最親的人呢?”
曲桂娥聽了這話,一下子控製不住自己。是啊,在這個世上,她還有幾個親人呢?生她的爹娘不在了,她生的兒女,一個個都自己顧不了自己。
她本想依靠自己,可是連這點起碼的願望都實現不了,差點被兒媳婦打死。她還沒對任何人說,那天她見兒媳婦吳迪對自己發瘋似的咒罵,她本想一死了之,可是情急之下,她連尋死的力氣都沒有。
這些話她能對誰說呢?現在這世上,有能力幫助到她,而且能夠掏心窩子的人,也隻有二姐了。
想到這,她忍不住淚如泉湧,撲進二姐懷裡,嗚嗚咽咽地哭起來。
曲桂敏輕輕拍著她的背,柔聲安慰:“哭吧,哭出來就好受些。這麼多年,你受的苦二姐都知道。但日子還長,不能就這麼憋屈著過下去。”
曲桂娥的嗚咽聲悶在二姐的棉襖裡,像受傷的幼獸,窗外沈陽城無軌電車的叮當聲尖銳地刺入,與她故鄉渤海灣的海浪聲截然不同。
曲桂娥邊哭邊斷斷續續地把自己被兒媳咒罵、想尋死的念頭說了出來。
曲桂敏聽了,又氣又心疼:“小妹,你可不能再這麼傻了。人活一世,得為自己好好活。改嫁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找個知冷知熱的人,後半輩子也能有個依靠。”
曲桂娥抬起淚眼,看著二姐:“可我怕……我這命不好。”
二姐身上淡淡的雪花膏味兒,與她記憶中老家灶間柴火混著豬食的氣味交織,一種熟悉的溫暖與陌生的疏離感同時包裹著她。
曲桂敏握著她的手,堅定地說:“彆信什麼命的,路要自己走!你已經走出來了,二姐幫你把關,一定給你找個靠譜的。咱們不能被過去困住,要往前看。”
曲桂娥聽著二姐的話,心裡漸漸有了一絲光亮,也慢慢止住了哭聲,開始認真思考二姐的提議。
也許到目前為止,改嫁是她唯一的出路。老家還能回去嗎?兒媳婦吳迪的病如果沒好,再犯病了怎麼辦?總不能讓兒子離婚吧?
秀平給家裡買了兩套房子,本以為可以讓家人過上安穩的日子,哪曾想一個抑鬱症的吳迪搗毀全家。
如今,曲桂娥身在異鄉,心中滿是對家鄉的眷戀與對未來的迷茫。老家的親人像電影一樣,一幕幕在她麵前閃過。
她想兒子高吉梁,他整天在公社水庫工地忙碌,兒媳婦吳迪卻不能夠理解,天天找茬打架。
她想到調皮搗蛋的孫子高家寶,這孩子天生就會看人臉色,淘氣搗蛋也能見風使舵。孫女高淨芳則乖巧懂事,天天被哥哥欺負,卻還是對哥哥唯命是從。
她想起二女兒高秀玲,這是她最疼的傷口,當年秀玲為了照顧自己,嫁給本屯家庭條件最差的鄭忠誠,家裡有一個殘疾的婆婆,還有一個有癲癇病的大伯哥。
本以為鄭忠誠這人還算靠譜,條件差點不是問題。哪知道鄭忠誠為了個人前程,一個人離開家鄉去瓦國軸承廠謀求大發展,把殘疾的哥哥和母親扔給妻子。
如今,鄭忠誠的母親雪上加霜,一側身體癱瘓了,秀玲又生了兒子。她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媽,還得伺候癱瘓的婆婆,累得腳打後腦勺。
她想起秀玲的兒子鄭剛,小家夥長得濃眉大眼,像他爸,在她眼裡,鄭忠誠隻剩這一個優點了。也不知道秀玲當時是腦子不好使了,還是咋的了,難道僅僅看上那鬼東西的長相了嗎?
出事之前,小剛一直是自己在帶的,還有淨芳也是她帶的,家寶上學了,放學也到奶奶家吃飯。
她每天帶著三個孩子,陪他們玩耍,給他們洗衣做飯,喂豬、喂雞鴨鵝,還有那隻懂事的老花貓……